冰冷，是从每一寸皮肤钻进骨髓的蚀骨寒意。它不只是深秋废土的低温，更是一种浸透灵魂的绝望 —— 像墨汁滴进清水，悄无声息地染黑了最后一点希望的亮色。
林烬趴在希望城仅剩的半段城墙上，碎石渣子硌得他肋骨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带刺的砂纸，浓重的血腥味混着丧尸腐烂的腥臭灌进喉咙，灼烧着早已发炎的气管，让他忍不住想咳嗽，却又死死憋着 —— 他怕一松劲，最后那点支撑身体的力气就会散掉。
他低头瞥了眼身上的合金战甲。曾经泛着冷光的银色甲片，如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最深的一道从左肩斜跨到腰侧，那是昨夜被一头 “撕裂者” 丧尸的利爪撕开的，破损的甲片下，结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战甲缝隙里嵌着干涸的黑红色血痂，有的已经和布料粘在一起，稍一动作就牵扯着皮肤，传来细密的刺痛。
手中的斩马刀更惨。这柄陪伴他三年的武器，刀身原本打磨得能映出人影，此刻却布满了米粒般的缺口，像被啃过的骨头。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刀身的血槽缓缓滴落，在他脚边的城砖缝隙里积成一滩小小的血洼，风一吹，泛起细密的涟漪。
十年了。
林烬的目光越过城墙，落在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上。公元 2049 年那场紫色陨石雨，像一场诡异的烟花，却炸开了人类文明的末日。基因病毒顺着陨石碎屑扩散，短短三个月，城市变成废墟，亲人变成怪物，曾经的秩序荡然无存。
他记得最初躲在超市仓库里，靠过期面包和矿泉水苟活的日子；记得第一次拿起武器，颤抖着砍向扑来的丧尸时，手心的冷汗；记得和队友们在尸潮中背靠背战斗，有人为了掩护大家，被丧尸拖进尸群，最后只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也记得有人为了半瓶水，捅了同伴一刀，眼里只有贪婪。
他曾以为，人类的韧性能扛过这场灾难。希望城建立的时候，他看着孩子们在临时搭建的教室里读书，看着人们在废墟上种出第一株蔬菜，以为那就是重建家园的开始。哪怕光芒微弱，也值得用生命去守护。
可现在……
“烬哥！东面！东面第三防线…… 没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烬转头，看到是少年陈默。这孩子才十七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左边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他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完整：“王队长他们…… 全、全没了……”
林烬没有回头，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城墙下。那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尸潮。无数丧尸嘶吼着，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肚子被剖开，内脏拖在地上，却依旧像疯了一样朝着城墙涌来。它们堆叠在一起，像一片腐烂的海洋，不断冲击着早已布满弹孔的钢铁城墙。
城墙上的枪炮声越来越稀稀拉拉。原本用来阻挡丧尸的火焰喷射器，此刻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那是人类最后抵抗意志的象征，现在，正一点点消失。
“…… 所有幸存者…… 立即…… 各自突围…… 重复…… 各自突围……” 广播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电流杂音刺耳，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完了。希望城完了。人类最后的避难所，也没了。
“阿豪！弹药！” 林烬嘶哑地吼道，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来了！烬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惯有的爽朗，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张天豪拖着一个沉重的弹药箱跑了过来，箱子在城砖上磕磕绊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额角被弹片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糊了半张脸，却依旧咧嘴笑着 —— 只是那笑容有些僵硬。他熟练地打开弹药箱，更换着重机枪的弹链，嘴里骂骂咧咧：“他娘的！这群怪物怎么杀不完？老子的手都快酸了！”
林烬看了他一眼。张天豪是他末世初期就认识的兄弟，两人一起躲过尸潮，一起抢过物资，好几次对方都为他挡过危险。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
在张天豪旁边，林薇薇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布条为林烬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她曾是大学里的校花，皮肤白皙，眉眼清秀，哪怕现在衣衫褴褛，脸上沾满了污垢，也难掩那份清丽。她的动作很轻，仿佛怕弄疼他，眼眶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烬哥…… 疼吗？”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手指轻轻碰了碰伤口周围的皮肤，眼神里满是担忧。
看着身边这两个人，林烬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悲凉，有绝望，还有一丝微弱的暖意。在这末日尽头，至少还有他们陪着自己。
“阿豪，薇薇……” 林烬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却带着一丝解脱，“谢谢你们，陪我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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