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赵莽,沈砚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上。初夏傍晚的地面还带着一丝凉意,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
周扒皮的猜忌,像一把淬了毒的、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一旦被那个贪婪、刻薄而又多疑的矿场主盯上,凭借对方在黑石镇一手遮天的权势,他和重病缠身的父亲,绝无任何好下场。赵莽的提醒,绝非空穴来风。
黑石镇,不能再待了。
这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和坚定,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他必须离开,尽快离开!不仅要逃离周扒皮的魔爪,更要去寻找控制天书反噬的方法,去寻找一条能够摆脱“断灵根”诅咒、真正的生路!可是,父亲病重至此,经不起颠沛流离,家中身无分文,连下一顿的米粮都不知在何处,离开了黑石镇,他们父子二人又能去哪里?何处是容身之所?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怀中被厚布包裹的青铜天书,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温热。这一次,并非之前那种警示危险的灼热,更像是一种……模糊的、指向性的指引?
他下意识地凝神感知,集中那依旧有些疲惫的精神力。一股模糊却清晰的意念,如同溪流般,指向镇子西头,那片通往外界莽莽苍苍、云雾缭绕的连绵山林的方向。同时,他“感觉”到一股代表着“蓬勃草木生机”与“微弱灵气汇聚”的、充满活力的翠绿色命轨,正在那个方向变得活跃、清晰起来,然而,在这片生机盎然的绿色之中,却夹杂着一丝极其不协调的、代表着“重伤”、“困厄”与“濒危”的灰败死寂之气。
有机缘?也有致命的危险?
沈砚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内心在天人交战。他刚刚才下定决心要远离这诡异莫测、反噬凶险的天书,现实的残酷困境和周扒皮的威胁,却又像一双无形的大手,将他狠狠地推向它,逼迫他再次依赖这份禁忌的力量。
是留在镇上,等待未知却必然悲惨的命运?还是冒险一搏,踏入未知的山林,去抓住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缥缈的生机?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父亲的责任感压倒了一切。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留在镇上,是坐以待毙;冒险进入山林,虽然前路未卜,但至少……还有一丝改变命运的可能!
他猛地起身,将家中瓦罐里最后一点糙米悉数倒出,熬成一锅尽可能稠的粥,小心地喂父亲喝下。又仔细检查了角落里那几包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材是否够用。
“爹,我……我出去一趟,”他对着炕上昏昏沉沉、意识不甚清醒的父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去看看镇西头的山林边缘,能不能寻些常见的山货,或者捡点柴火,明天好去集市上换点钱,给您抓药。”
沈大山浑浊无神的眼睛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看向儿子,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模糊不清、却充满担忧的叮嘱:“……山里有……野兽……小心些……”
沈砚心中一酸,重重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多看父亲一眼,生怕自己会动摇。他揣上那把锈迹斑斑却磨得锋利的柴刀,拿上一小捆结实的麻绳,深吸了一口带着矿尘和贫穷气息的空气,毅然走出了家门,朝着镇西头那片仿佛隔绝了尘世的山林走去。
越往西走,道路越发崎岖,人烟也越发稀少。周家矿场那光秃秃、黑黢黢的景象逐渐被郁郁葱葱、层次丰富的林木所取代,空气中那股熟悉的硫磺和粉尘味也渐渐被草木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所洗涤。沈砚按照怀中天书那持续传来的、模糊却坚定的指引,避开寻常樵夫和猎户常走的小径,向着山林更深处跋涉。
他惊讶地发现,在这片远离人烟、充满自然生机的环境中,他那被天书强行开启的异常感知,似乎变得更加敏锐和……“舒适”?他能更清晰地“感觉”到脚下泥土中无数虫蚁微弱却顽强的生机脉络,能“感觉”到头顶树叶间飞鸟掠过时带起的、代表着“轨迹”与“短暂自由”的流动线条,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某些特定植株体内,所蕴含的或温和或猛烈的、代表着不同“药性”的微弱光点。
这让他对天书的指引,多了几分信心。
前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日头已经开始偏西,林间的光线变得斑驳而朦胧。在一片靠近淙淙溪流的、开满不知名野花的谷地边缘,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前方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一个身穿淡青色、材质明显不凡却已多处破损的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背靠着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古松,颓然坐在地上。老者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泛紫,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前和左腿的袍子上,沾染着大片已经干涸成暗褐色的血迹,尤其是左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受了极重的外伤,甚至可能伤及骨骼。在老者的身旁,散落着一个编制精巧却已经摔破的褐色药篓,几株看起来颇为寻常的止血草和蒲公英掉了出来,滚落在沾血的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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