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火者”号撕裂云层，缓缓降落在临江基地外围临时清理出的降落场上。舰体上新增的累累伤痕，无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关乎文明存亡的战役是何等惨烈。
舱门开启，混杂着焦糊味、尘土味和淡淡血腥气的空气涌入。苏半夏第一个走下舷梯，她穿着沾染了药渍的白大褂，脸色是透支后的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锐利，迅速指挥着医疗队将仍处于昏迷中的霍震山小心转移下来。
林静漪跟在后面，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温润的玉埙，目光扫过眼前这片熟悉的土地。曾经的临江基地，如今外围防御工事多处破损，随处可见倒塌的建筑和焚烧过的痕迹，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巨人，勉强站立着。但，在那片断壁残垣之间，已然有袅袅炊烟升起，如同顽强的野草，从焦土中钻出。
“苏姐姐！林姐姐！”
一个清脆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清子像只小炮弹一样从基地入口处冲了出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脸上沾着烟灰的秦婆婆。
小姑娘一头扎进林静漪怀里，瘦小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眼泪瞬间浸湿了林静漪的衣襟：“他们说……说陆哥哥他……呜呜呜……”
林静漪蹲下身，轻轻拍着清子的后背，喉咙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半夏别过脸去，用力眨了眨眼，逼回那点湿意，对秦婆婆点了点头：“婆婆，基地情况怎么样？”
秦婆婆用围裙擦了擦手，叹了口气，眼中却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糟蹋得不成样子，死了不少人……但核心区还算完好，老弱妇孺大多保住了。多亏了年画张那几个老家伙，关键时刻用残存的匠气撑起了几处庇护所。”她看向被担架抬走的霍震山，担忧地问：“霍小子这是……”
“力竭，重伤，需要静养。”苏半夏言简意赅，“带我们去医疗点。”
基地内部，气氛凝重而忙碌。幸存者们脸上带着疲惫和悲伤，但眼神深处，更多的是一种咬牙坚持下去的韧劲。男人们在清理废墟，女人们在分发着有限的食物和清水，孩子们蜷缩在角落里，有的还在小声啜泣，有的则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临时医疗点设在一个半塌的仓库里，条件简陋。苏半夏立刻投入工作，指挥着人手安置霍震山，清点着所剩无几的药品和医疗器械。
石磊和7B则开始架设临时通讯和能量节点，试图与全球其他残存的抵抗力量取得联系，并评估全球能量网络的恢复情况。7B的独眼偶尔会扫过仓库角落，那里堆放着一小撮黯淡无光、如同普通石子的火种残骸，它的藤蔓小手会无意识地蜷缩一下。
夜晚降临，气温骤降。幸存者们聚集在几处尚有顶棚的建筑物内，依靠着彼此体温和少量篝火取暖。
林静漪没有待在相对安全的室内，她独自一人，坐在一段断裂的水泥横梁上，望着远处黑暗中依旧在冒烟的废墟轮廓。手中玉埙冰凉，她却吹奏不出任何一个音符。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很轻。是清子，她端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碗，里面是冒着微弱热气的稀粥。
“林姐姐，秦婆婆让你喝点东西。”清子把碗递过来，小声说道。
林静漪接过碗，指尖感受到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谢谢。”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清子在她身边坐下，抱着膝盖，看着星空。今天的夜空格外清澈，没有了往日的霓虹干扰，繁星如同碎钻般洒满天幕。
“林姐姐，”清子忽然轻声说，“陆哥哥……真的回不来了吗？”
林静漪身体微微一僵，碗里的稀粥晃了晃。她张了张嘴，那个“是”字却重若千钧，怎么也吐不出口。
清子没有等到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昨天晚上，梦到陆哥哥了。他站在一片很好看的光里，对我笑了笑，然后就变成了一只金色的……小蝴蝶，飞走了。”她抬起手，指了指夜空，“飞到哪里去了。”
童言稚语，却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林静漪冰冷的心湖中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她仰起头，望着那浩瀚的星海，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玉埙。
也许……希望并非完全泯灭？
就在这时，石磊略带激动的声音从临时架设的扩音器里传来：“联系上了！我们联系上‘守夜人’残部了！山魈队长还活着！他们正在向临江基地靠拢！”
消息像一阵微弱的风，吹散了部分笼罩在基地上空的阴霾。生存的压力，让人们暂时将悲痛压在心底。
废墟之上，炊烟依旧袅袅。文明的韧性，在于只要还有一口呼吸，就绝不会放弃对明天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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