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顶层的景象消失了。
或者说,芙蕾雅“走”进了她自己的画卷。
此刻她所处的,并非任何物质空间,而是一个纯粹由“感知”与“概念”编织而成的维度。这里没有墙壁,没有地板,只有无数流淌的数据溪流、闪烁的情感光谱、以及从三个污染节点(A、B、C)实时涌来的、经过“庭园”规则过滤与美化的“体验”。
这些“体验”不再是简单的影像或声音。它们是沼泽“巢床”温柔包裹时的满足叹息,是水晶神殿中认知过载刹那的狂喜与崩溃,是营地守夜士兵看见影子蠕动时,混合着童年床底恐惧与隐秘兴奋的战栗,是贝尔意识中“逝去亲人”幻影带来的、被精准调制的甜蜜酸楚,是无咎被迫循环观看守护失败时,每一帧画面中绝望与责任的冰冷重量。
芙蕾雅漫步在这片由他人极端体验构成的、无声而恢弘的“盛筵”之间。她银色的长发在不存在的气流中微微飘动,紫罗兰色的眼眸倒映着流淌的斑斓光谱。她伸出指尖,轻轻“蘸取”一缕从节点B传来的、属于某位士兵认知崩解前最后的、对“无限真理”的恐惧性迷恋,放入唇边,仿佛品味最顶级的醇酒。
“啊…”她发出满足的轻叹,闭目感受着那复杂到令人心碎的风味——人性在触及自身理解边界时,迸发出的、混合了卑微、狂妄、绝望与献祭冲动的璀璨光芒。
“就是这样,我亲爱的演员们…”她睁开眼,目光投向“盛筵”中几个特别“明亮”的光点——那是芬恩、艾丝、里维莉亚、赫斯提雅等人在污染冲击下,依旧在剧烈“燃烧”的意志火焰。他们的“挣扎”、“抉择”、“痛苦”与“守护”,在“庭园”规则的映射下,被提纯、放大,呈现出远比顺从者更复杂、更“美味”的层次。
“越是坚韧的灵魂,在压力下绽放的‘色彩’就越发深邃、凄艳…芬恩的冷静在裂痕中渗出的冰冷绝望,艾丝的纯粹剑心被未知存在侵蚀时的无声悲鸣,里维莉亚用理智构筑堤坝对抗混沌洪流的悲壮,还有那位小女神…赫斯提雅,你用最原始、最笨拙的‘爱’对抗着我的‘美学’…多么感人,又多么…徒劳。”
她像一个最挑剔的美食家,又像最苛刻的艺术评论家,品味着、分析着这场以整个区域为舞台、以人性为食材的“终极演出”。
“但还不够…还差一点‘火候’。”芙蕾雅的目光,最终落向了“盛筵”中央,那两个最为特殊、也最为不稳定的“光点”——贝尔与无咎。他们的意识正在“庭园”的温柔侵蚀与古老符文的痛苦拉扯之间剧烈摇摆,如同暴风眼中的烛火。
“是时候,让‘共鸣’达到巅峰了。”她微微一笑,意念微动。
一道更精微、更隐晦的“指令”,并非针对某个节点,而是直接作用于连接三个污染区、并以贝尔无咎为“活体接口”的、那片被“庭园”规则浸染的地脉网络本身。
指令的内容很简单:“同步。谐振。将‘盛筵’的‘体验’与‘色彩’,通过‘接口’,无差别地…‘分享’。”
节点A,石化沼泽边缘,芬恩队临时休整点。
芬恩刚刚用掺了里维莉亚特制清醒药剂的冷水,泼醒那名被他击晕的队员。队员眼神涣散,脸上还残留着投向“巢床”时那诡异的幸福微笑,身体却在本能地颤抖、干呕。
“看着我!”芬恩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嘶哑但有力,“你是卡尔,洛基眷族三级冒险者,你的家在欧拉丽西区,你最喜欢喝码头老杰克家的麦酒!记住!记住你是谁!”
队员卡尔的眼神挣扎着,似乎想聚焦,但下一秒,他猛地捂住耳朵,发出凄厉的尖叫:“不——不要给我看——!”
芬恩一惊。卡尔并没有受到物理攻击。
“队长!他…他好像产生了幻觉!”副官紧张地说。
“不是我!是他!是沼泽!是那些光!”卡尔指着空无一物的沼泽深处,涕泪横流,“它在给我看…看我家…看老杰克的酒馆!麦酒在杯子里…变成了血!老杰克对我笑…他的牙齿在融化!妈妈在叫我…可她的声音里有水藻摩擦的声音!它在给我看!它在让我们所有人都看见!”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队伍中其他几名精神较为坚韧的队员,也突然脸色一变,或僵直,或痛苦地蜷缩起来。
“我看到了峡谷!水晶在唱歌…唱的是我小时候妹妹走丢时我念的祈祷文…”
“营地!我们的营地!篝火里…有人的脸在笑…”
“剑…我的剑在跟我说话…它说好累…想变成一朵花…”
纷乱、破碎、夹杂着个人最私密记忆与恐惧、又被“庭园”规则扭曲美化的“幻象”与“感知”,如同无形的瘟疫,在队伍中蔓延。这不是来自外部环境的直接侵蚀,而是通过某种更深层的连接——很可能是他们所有人,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待久了,无形中与地脉产生的一丝微弱联系——被强行灌入了其他污染区的“体验”,以及…那两个“接口”处正在承受的、更庞大混乱的信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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