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秦会长,失敬了!最近鬼子汉奸活动猖獗,上面命令严查所有往来车辆,特别是往南去的。
你们……这是要回华阴?”
他挥挥手,示意同伴们赶紧搬开路障。
“不,”秦云平静地纠正道,目光越过年轻战士,投向南方更深沉的夜色,“去‘台塬新城’。”
战士显然知道这个地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不易察觉的钦佩,他用力地点点头:
“明白了!秦会长一路小心!
过了前面三道梁,就是‘友军’(指国民党军)的防区了,他们的哨卡……没那么好说话。”
语气里带着善意的提醒。
沉重的路障被艰难移开。
卡车重新发出低吼,缓缓启动。
战士们的身影在车尾扬起的漫天尘土中渐渐模糊、消失。
金致亥望着后方,轻叹一声:“连这样偏僻的山道都布了卡,封锁真是越来越严了。”
“这才刚开始,”
秦云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目光直视着前方未知的黑暗。
“胡宗南到陕西了,未来的封锁只会更严密,更残酷。
所以,‘台塬新城’,必须更快地立起来!
它得是我们连接国统区资源与延安需求的生命线,一道特殊的‘桥头堡’!”
经历了一夜令人筋骨酸痛的颠簸与两次国民党哨卡充满刁难的盘查(多亏了那身略显宽大的国军上校呢子大衣和乐志海“恰到好处”递过去的几包上等香烟)。
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挣扎着刺破东方的地平线时,卡车终于喘息着驶入了目的地。
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不再是陕北那令人目眩的深沟巨壑,而是位于陕甘边缘一片地势相对平缓开阔的黄土台塬。
没有巍峨的城墙,没有摩天的高楼,只有一片如同巨大蜂巢般沸腾的工地,在晨曦中显露出蓬勃的生机与力量。
巨大的取水渠正在黄土中延伸,引水管道像钢铁的血管般向塬上攀爬。
远处,柴油发电机组发出低沉而稳定的轰鸣,为这片忙碌的土地注入宝贵的动力。
公路的骨架已经铺开,沉重的石碌被骡马牵引着,在初凝的黄土路面上滚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远处,搅拌机、沥青加热机和压路机静静停靠,等待着路基彻底平整后施展筋骨。
几座高大的钢架结构正在吊装工人的号子声中缓缓升起。
那是从莲花镇迁来的自行车厂和棉纺厂的核心车间。
台塬边缘的砖窑冒出滚滚浓烟,日夜不息地烧制着建设急需的红砖。
空气中弥漫着石灰、水泥、新鲜木料与淡淡煤烟混合的独特气息,这是新生的味道。
脚下的黄土早已被无数足迹和车轮碾实,形成了一条条宽阔坚实的道路脉络。
向阳的塬坡上,当年开凿的一排排窑洞大多已被加固拓宽,挂上了各厂矿单位的木牌,显得规整而实用;
那些临时搭建的土坯工棚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规划有序、红砖灰瓦的永久性建筑群。
空气里飘散的气息更加复杂:
纺织厂棉絮的轻柔、肥皂厂油脂皂化的微碱、食盐加工厂卤水的咸腥,以及机械厂金属切削时那特有的锐利油味。
它们交织在一起,宣告着工业脉搏的跳动。
三股粗壮笔直的烟囱。
属于纺织厂、机械厂和一座新建的发电厂稳稳地矗立在工业区的核心地带,如同巨人的手臂伸向天空。
不远处,医院那栋刷着醒目白石灰、屋顶有着巨大红十字的两层楼房,静静地坐落在相对洁净的上风处,是这片工业喧嚣中一处安心的所在。
沟壑间,四五处簇新的四层住宅楼群拔地而起,环绕着中心的生活区。
老发电厂巨大的冷却塔汽轮机排出的废蒸汽正在飘向远方。
灰扑扑的墙面尚显稚嫩,但楼宇间晾晒的衣物在晨光中飘动,窗台上摆放的盆花点缀着生机,楼下小块开垦出的菜畦吐露着绿意。
楼下圈养的鸡鸭正在扑闪着翅膀,嘎嘎的叫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居住的,正是三年来从四方吸纳、转化并安置的二十几万难民职工及其家属。
四个食堂的方向早已是人声鼎沸,锅碗瓢盆的交响比以往更加宏大,滋养着这座日益壮大的新城。
挂着“台塬职工子弟小学”木牌的院落里,朗朗读书声清脆响亮,教室显然增多了,操场也更加平整,甚至能看到简易的篮球架伫立其间。
最令人心安的改变,是塬地边缘乃至整个新城上空那无形的守护——防空体系。
高处分布着混凝土加固的防空哨所和高射机枪阵地,蛛网般的防空警报线延伸至各个重要节点,一些关键厂房的屋顶覆盖着厚厚的伪装网。
而更深的地下,则挖掘了连接工厂、仓库、医院和住宅区的庞大防空洞网。
这份无声的戒备,是这片生机勃勃土地上不可或缺的基石。
规划整齐的巨大货场和仓库区规模扩大了数倍,水泥墙体的库房连成一片,坚实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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