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辆六轮的克虏伯L2卡车驶入仓库。
仓库巨大的铁门在夜色中紧闭,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铁锈和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
在乐志海率领的特战队员荷枪实弹的严密警戒与无声协作下,沈思成站在场地中央,眼神如精密卡尺般扫过眼前的庞然巨物——六台斯柯达M1928重型车床。
它们是工业的骨骼,是抗战急需的国之重器,此刻却要经历一场关乎命运的肢解与伪装。
“开始!”
沈思成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沉寂。
他精确地指挥着操作。
沉重的撬棍插入缝隙,滑轮组吱呀作响,特战队员们肌肉虬结的臂膀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每一次起吊,每一次安放,都伴随着屏住的呼吸和金属沉闷的撞击声。
这些重达数吨的钢铁巨兽,被沈思成以工程师的缜密思维,精细拆解为便于运输和伪装的三大核心模块:
敦实如磐石的铸铁底座、藏匿着精密齿轮与主轴的传动箱、以及结构繁复如机械蜘蛛的多轴刀架系统。
在另一侧,林振邦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从车上卸下并打开特制的金属罐,一股浓烈而独特的油脂气味弥漫开来。
他运用冶金专家的深厚功底,像呵护稀世珍宝般,精心调配并亲手涂抹着长效防锈油脂。
粘稠的膏体在他手中的毛刷下,如同拥有生命,均匀细致地覆盖每一个闪亮的轴承滚珠、每一寸光滑如镜的导轨表面、每一个可能被湿气侵蚀的细小螺纹孔。
他的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不是在涂抹油脂,而是在为这些冰冷的钢铁注入抵抗严寒、风沙与漫长旅途侵蚀的灵魂。
这是为未来穿越欧亚大陆腹地未知险阻的关键防护。
方静薇的战场在仓库角落一张临时搭建的简陋木桌上。
昏黄的灯光下,她化身“文书专家”与“伪造大师”。
凭借过人的记忆力与对细节近乎苛刻的苛求,她伏案疾书。
德文的报关单、俄文的货物清单、必要的中文说明、详尽的运输文件……
纸张在她指尖翻飞,各种虚构的纺织机械零件名称和编号被精心罗列。
最令人叹服的是那份盖着伪造印章的“莱茵金属公司官方出货证明”,以及她笔下模拟出的、足以乱真的不同环节经手人的签名笔迹。
整套文书天衣无缝,将“纺织机械配件”的伪装做到了极致,这是未来要应对无数道盘查关卡的无形盾牌。
当最后一个重新封装、刷着崭新“纺织机械配件”标识、贴着严密封条的沉重木箱被整齐码放好时,仓库高窗透入的,已是第三天早上,柏林灰白天际线上第一缕微弱的晨光。
新的一天带着未知的挑战,悄然降临。
十辆坚固的克虏伯L2六轮卡车低沉地轰鸣着,如同即将踏上征途的战马,缓缓驶入仓库外的空地。
特战队员们甩开膀子,默契而高效地将伪装好的木箱装车,粗壮的绳索和厚重的防雨布将它们牢牢固定在车斗里。
“第一阶段,完成。”
沈思成抬手抹去额头上混合着油污和汗水的痕迹,深深的疲惫刻在眼底,但那疲惫深处,却燃烧着完成使命第一步的炽热火焰。
乐志海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群即将踏上万里险途的战友,扫过那十辆满载着希望与巨大危险的钢铁巨兽。
他的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千钧之力,穿透了清晨的微寒:
“万里长征,方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在车轮滚动的方向。”
他望向东方,那里是故国的方向,也是布满荆棘、烽火连天的归途。
引擎的轰鸣声在破晓前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而坚定,如同战鼓擂响。
“伏尔加号”货轮在波罗的海变幻莫测的风浪中颠簸了漫长的十天十夜,终于抵达了苏联的阿克套港。
码头上寒风如刀,裹挟着浓重刺鼻的海腥味,切割着每一个暴露的肌肤。
沈思成一行裹紧了所有能找到的御寒衣物,目睹着苏联码头工人在刺骨寒风中,用巨大的吊臂将沉重的卡车一台台吊装上一列早已等候在侧线的墨绿色货运列车。
这正是秦云斥巨资、通过隐秘渠道安排的“专列”。
它将承载着这批维系着抗战希望的“纺织机械”,沿哈萨克斯坦西部的铁路干线向东南方向挺进,穿越广袤无垠的里海低地、起伏的哈萨克中部丘陵和浩渺的巴尔喀什湖畔,直抵中苏边境的咽喉要道——阿拉山口。
“同志们,欢迎来到苏维埃的土地!”
一个戴着厚实皮帽、身材高大、操着流利德语的苏联男子热情地迎上来,与众人一一握手。
他的笑容爽朗,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我叫安德烈,共产国际远东局工作人员。
金致亥同志的老同学,受他重托,全程护送你们。”
安德烈明确的身份和热情的态度,像一剂强心针,让众人悬了一路的心稍稍落回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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