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主仆静静地听着,脸色从最初的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后来的悲愤交加。
顾长松这位见惯了风浪的老管家,此刻也想起老爷夫人的遭遇,忍不住老泪纵横,紧紧攥着拳头。
顾芷卿更是早已泪流满面,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强忍着不让呜咽声溢出,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砸在冰冷的土地上。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秦云平日里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偶尔流露的阴郁,以及那股深藏不露的狠厉,究竟源于怎样一段惨痛的过往。
他的遭遇,比起顾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完秦云的讲述,顾芷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对着秦云父母的坟前,也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每一个头都充满了真诚的敬意与深切的哀悼。
她抬起头时,一张俏脸上满是悲戚,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
“伯父,伯母,你们放心。
直到今天,芷卿才知道,原来我和云哥哥……
我们都是被万恶的日本鬼子害得家破人亡,都是孤苦无依的人。”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了秦云冰冷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心疼与决绝。
“从今往后,芷卿会寸步不离地陪在云哥哥身边,替你们好好照料他,守护他,绝不让他再受半点委屈。
你们在酒泉之下,就安心安息吧!”
秦云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与力量,他侧过头,看着顾芷卿那张泪痕斑斑却无比坚定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些许仇恨带来的冰冷。
在这片埋葬着他过去的土地上,他仿佛找到了一丝未来的慰藉与支撑。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开始降临,秦家庄的坟地里,只剩下几人的身影和无尽的哀思。
空气中弥漫着秦家庄劫后余生的沉寂与悲凉,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秦云的心脏。
然而,悲痛如同凝固的岩浆,虽在胸中翻腾,却无法改变既成的残酷现实。
秦云紧了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他清醒。
他不能沉溺于此,为了逝去的亲人,为了那些还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同胞,他必须振作。
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与身旁的顾长松好好商量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悲伤,指着前方两山环抱的峪口,沉声道:
“顾叔请看,这秦家庄,便坐落在贾峪口。
此处两山夹峙,林木葱郁,平日里人迹罕至,从外面看,与普通荒山野岭无异,具有极佳的隐蔽性,不易被敌人的飞机察觉与轰炸。”
顾长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峪口像一个大肚瓶口,出口狭窄,而谷内却有几百亩开阔的农田,两侧山势陡峭,确实是易守难攻、藏龙卧虎之地。
秦云继续道:“更为关键的是,从这峪口出去,往南行十几里,便是陇海铁路的华山车站。
铁路乃是交通命脉,若能从咱们这庄子修一条通往华山站的公路。
这十几里公路也能将天堑变通途,极大地提高物资转运的效率和安全性。
无论是运进原料,还是运出成品,都将事半功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连绵的秦岭浅山,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而且,这里背靠秦岭主脉,一旦遭遇敌人真的入侵或有意外变故。
我们可以迅速撤入深山密林,利用复杂的地形与敌周旋,随时躲避危险,保存有生力量。
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是得天独厚。”
阐述完这些地理与战略优势,秦云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顾长松。
语气带着一丝期待与询问:
“顾叔,依你之见,此处是不是我们建立军械厂的最佳选址?”
顾长松一直默默听着,眼中光芒渐盛。
秦云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尤其是在当前敌强我弱、物资匮乏、处处受限的艰难处境下,一个隐蔽、交通相对便利且有战略纵深的军械厂,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几乎是关系到厂子的生死存亡的关键。
秦云见他神色微动,知道他已有所触动,便进一步补充道:
“贾峪足足有一千三百余亩土地,这些土地都是先父当年耗费巨资,费尽心血全资购买下来的。
父亲不幸遇难后,我作为秦家的独子,对这片土地拥有无可争议的产权,绝不会有任何产权纠纷,大可安心生产。
你大概已经知道,我舅舅是省府的委员,在批文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而且地方行署、县、乡都曾是我父亲的同僚,也不会刻意为难我们。”
提及父亲,秦云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但随即恢复了坚定:
“至于房屋,虽然庄子前段时间村子惨遭屠戮,许多房屋被毁。
但万幸的是,庄子的主体框架尚存,大部分房屋只是受损,并未完全坍塌。
只要稍加修缮,清理瓦砾,添置些简单的家具,就可以解决军械厂招募的第一批技术工人和守卫人员的暂时住房需求。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