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让顾芷卿稍待片刻。
他端起脸盆,径直去了后院的水房。
奔波一天,出了一身透汗,又在阴森的监牢里待了许久,他迫切需要用清水洗去汗渍与晦气。
不多时,秦云便擦拭着脸颊回来了。
他一边整理着毛巾,一边关切地询问顾家主仆今日寻找她大哥顾瑞卿的下落是否顺利。
话音未落,顾芷卿原本因见到秦云而稍有舒展的眉眼,瞬间又布满了愁云。
“地方是找到了,”顾芷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哥现在在东北军57军111师333旅旅部任参谋。”
秦云面露讶异:“找到了是好事啊,怎么还愁眉不展?”
顾芷卿抬眼看了看秦云,忧虑更深:“57军下辖的4个师,去年秋天就开拔去陕北‘剿匪’了……我大哥,也跟着111师出征了。”
“陕北剿匪?去年……1935年?”秦云心头猛地一沉,思绪飞转。
眼下是1936年深秋,去年111师赴陕北作战,那岂非正是那场着名的直罗镇战役?记忆中纷繁的史料片段迅速拼凑起来——
1935年10月,中央红军(陕甘支队)历经万难抵达陕甘苏区。
与此同时,红25军与陕甘红军第15军团联手,在第三次反“围剿”中取得劳山大捷。
蒋介石震怒不已,严令西北“剿总”重整部署,调集东北军五个师,意图在葫芦河、洛河构筑东西、南北两道封锁线,采用“南进北堵”之策,将红军压缩至洛河以西、葫芦河以北地区予以歼灭。
其中,第57军军长董英斌率领四个师(含111师),自甘肃庆阳、合水出发,经太白镇沿葫芦河东进。
另一路则由第67军一个师自洛川北进鄜县,企图东西合击。
然而,东北军官兵普遍厌战,思归东北心切。
董英斌所部抵达太白镇后,竟徘徊半月,裹足不前。
这宝贵的喘息之机,让中央红军得以迅速与15军团会合,恢复红一方面军建制(彭德怀任司令员,教员任政委),并果断决策:集中主力向南出击,首先歼灭东进葫芦河的57军一至两个师!
战局发展果如红军所料。
当红一方面军佯攻甘泉制造压力后,“剿总”果然急令57军东进。
57军主力(除留一师守太白镇)遂沿葫芦河向鄜县推进。
11月19日,其先头109师进抵黑水寺,军部及106、111师则进驻张家湾。
此时,红一方面军主力已悄然运动至三面环山、一面临河、地形险要的直罗镇布下天罗地网。
翌日(20日),109师在飞机大炮掩护下进占直罗镇,57军军部及106、111师移驻黑水寺。
109师官兵误以为红军已退,当晚杀猪宰羊,疏于戒备。
战机稍纵即逝!红一方面军当夜即从南北两翼向酣睡中的109师发起猛攻。
在教员“要的是歼灭战”的严令下,红军攻势如潮,仅两小时便将109师大部歼灭。
师长牛元峰率残部不足五百人,狼狈退入镇东土寨固守待援。
21日拂晓,东西两路国民党援军迫近。
红军当机立断,以少数兵力围困土寨残敌并阻击西援之117师,主力迅速西移迎击黑水寺方向赶来的106、111师。
援军遭顽强阻击,激战至23日,唯恐被歼,慌忙沿葫芦河向太白镇方向溃退。
红军乘胜追击,途中再歼106师一个团。
西线援军一退,东线117师亦仓惶缩回鄜县。
土寨内的109师残部突围无望,最终在23日午夜被全歼,师长牛元峰被击毙。
直罗镇一役,不仅粉碎了蒋军对陕甘苏区的第三次“围剿”,更被誉为中共中央“把全国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的奠基礼。
此战深刻暴露了蒋军的内部矛盾和东北军的厌战情绪,极大加速了三个月后“西安事变”的爆发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
秦云脑海中掠过这些烽烟往事,心绪沉重。
按时间推算,此刻遭受重创的57军,很可能正在庆阳一带休整整补。
顾瑞卿所在的111师亦参战其中,他此刻是生是死?
庆阳地处前线,兵连祸结,绝非安稳之地。
绝不能让刚刚脱离险境、才过了两天安生日子的顾芷卿主仆,再冒险踏上这颠沛流离、祸福难料的寻亲之路。
想到此,秦云收敛心神,脸上努力挤出宽慰的笑容:
“顾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令兄既是参谋,身处旅部,战场凶险固然有之,但比起一线冲锋陷阵,处境或稍好些。
或许只是前方道路阻隔,通讯不便。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顾芷卿却难掩忧惧:
“我来西安这一路,听……听好些人说,红军是天兵天将下凡……委员长百万大军都拦不住他们长征……我哥他们……”
她声音微颤,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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