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鬼贱使者之名,愿以自身三日所积功德,换取这孩子魂魄暂留阳间!”
冰冷彻骨的重症监护室内,周遇风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生与死边界线上那令人窒息的沉寂。他咬破的指尖还沁着血珠,一个繁复古老的契约符文在他掌心灼灼发光,随着誓言化作一道血芒,没入前方那高大黑影的体内。
空气仿佛凝固了。消毒水的气味与无形的阴冷气息交织缠绕。
那黑影——来自冥府的猎魂者,兜帽下的两点猩红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权衡着这突如其来的交易。他手中那条黝黑沉重的锁链,正紧紧缠绕在一个小小的、半透明的魂魄手腕上,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病床上那个已然失去生命迹象的幼小躯体。
“哼!”猎魂者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低吼,带着被冒犯的不悦,却又因契约规则而不得不让步,“鬼贱使者周遇风…便依你所请!三日后,子时整,城隍庙旧址!若此魂未至…”
锁链猛地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铮鸣,彰显其无可抗拒的权威。
“休怪本使锁链无情,届时,连你亦要被打入无间深渊,永世受苦!”
话音未落,黑袍翻卷,裹挟着一阵刺骨的阴风,猎魂者如同融入阴影般倏然消失。那弥漫在ICU内的沉重威压也随之散去,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漫长、平直的无情蜂鸣,以及玻璃门外,孩子母亲那撕心裂肺、却骤然失声的哽咽。
束缚解除,那小小的魂魄——三岁的华子成,怯生生地悬浮在空中。他低头看了看病床上那个满身插着管子的“自己”,又转向瘫软在门外、几乎昏厥的母亲。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与焦急,他伸出虚幻的手,一遍遍徒劳地试图去擦拭母亲脸上纵横的泪水。
“妈妈……不哭……”空灵而微弱的声音,穿透了生死与物理的隔阂,却无法传递到生者的耳中,“成成不疼了……真的……”
周遇风静静立于角落,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他轻轻将手中那串古朴的镇魂铃调至静音模式,不让一丝铃音打扰这短暂而残酷的“相聚”。掌心,因强行缔结契约而残留着灼痛感,以及功德被剥离带来的虚弱感,正隐隐传来。三日功德,换取这不足七十二小时的滞留,值得吗?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试图安慰母亲的稚魂,心中没有答案,只有一片沉郁的悲凉。
或许,这已是他能为这个受尽苦难、最终凋零的幼小生命,所能争取的,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与慰藉。
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前,深秋的黄昏。
护城河畔的风已带着刮骨的力度,卷起枯黄的落叶,抛入浑浊的河水,打着旋,最终沉入不见天日的水底。周遇风竖起了旧风衣的领子,沿河岸缓步而行。作为行走于阴阳边缘的“鬼贱使者”,这种阴气汇聚、人迹罕至之地,往往能聆听到亡魂最幽微的倾诉。
他手中那串青铜打造、铃舌为黑色玉石的镇魂铃,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颤动。铃声几不可闻,但周遇风的心神瞬间被牵动。他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扫向不远处的桥洞。
那是光线几乎无法触及的角落,潮湿、阴暗,弥漫着河水腥气与垃圾腐败的混合味道。昏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若隐若现,像一捧即将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形态极不稳定。
周遇风凝神看去。那是一个约莫三岁的孩童魂魄,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半透明。他穿着单薄凌乱的小衣服,右脚拖鞋不见踪影,裸露的小脚丫虚幻悬空。更让人心头骤紧的是,孩子小小的身躯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青紫痕迹,脖颈处那道清晰的、深色的勒痕,尤为触目惊心。
“叔叔……”
一声稚嫩、带着怯懦与巨大茫然的呼唤,随风飘来,细弱得仿佛随时会断裂。
周遇风立刻收敛了所有可能惊扰魂灵的气息,缓缓靠近,在几步外蹲下,视线与孩子平齐。他放轻声音,那双惯常看透生死、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难以掩饰的怜惜。
“孩子,”他声音温暖而可靠,“别怕。告诉叔叔,你身上的这些……是怎么回事?”他小心地避开了直接的词汇。
小小的魂灵瑟缩了一下,抬起虚幻的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声音哽咽:“叔叔……我好难受……身上好痛……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周遇风伸出手,想轻拍他的后背安抚,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虚无的轮廓,只留下一片冰凉的触感。这让他心中酸楚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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