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王氏与江充使者密谋的几乎同一时刻,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在几名低调的护卫和月华的陪同下,停在了永巷附近一处相对“体面”的宫室前——这里是负责管理永巷罪妇的掖庭令属官办公所在。太子刘据,以“奉皇后之命,体察宫人疾苦”的名义,亲自来到了这片怨气深重的区域。
掖庭令属官诚惶诚恐地迎了出来。太子亲临永巷,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刘据的声音平静,目光扫过四周压抑的环境,“本宫奉母后懿旨,知晓永巷罪妇生活清苦。特带来些米粮布帛,略作接济。烦请属官按册分发,务必公允。”
“殿下仁德!臣代罪妇们叩谢殿下与皇后娘娘天恩!”属官连忙跪谢。刘据此举,既彰显了卫皇后的仁厚,也符合他“仁孝”的名声,无人能挑出错处。
“本宫可否随意看看?”刘据问道。
“这…殿下,永巷污秽之地,恐冲撞殿下…”属官面露难色。
“无妨,本宫只在外面看看,不进去。”刘据坚持道。
属官无奈,只能陪同刘据在永巷外围的甬道上缓步而行。高墙内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和疯狂的呓语,更增添了此地的阴森。刘据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观察着守卫的分布和可能的监控死角。他并非真的关心罪妇,而是要实地勘察环境,为未来可能的行动做准备,更重要的是,他要让某些人知道——他刘据,来过这里!关注过这里!
就在他们经过一处转角时,刘据的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前方不远处的甬道尽头,一个看守宦官正鬼鬼祟祟地从一个不起眼的侧门溜出来,神色慌张地整理着衣袍。那个侧门…似乎通向永巷深处更偏僻的区域,正是废后王氏可能被关押的地方!
刘据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只是随意一指:“那里是何所在?”
属官顺着看去,脸色微变,忙道:“回殿下,那是…是存放杂物的库房,污秽不堪,殿下还是…”
“哦。”刘据仿佛失去了兴趣,收回目光。但他已将那个宦官的模样和那个侧门的位置牢牢记住。这个时间点,这个鬼祟的举动,绝非偶然!很可能就是江充的人刚刚与王氏接触完毕!
目的已经达到。刘据没有久留,象征性地巡视片刻,留下赏赐后便离开了永巷。回程的马车上,他闭目沉思。
“月华姐姐,方才那个从侧门溜出的宦官,记住了吗?”
“回殿下,记住了。此人名叫孙吉,是永巷三区的看守头目之一。”
“好。让我们在永巷的人,盯紧他!查清他最近接触的所有人,特别是宫外来的、或者行迹可疑的。还有,留意永巷内部,尤其是关于废后王氏的任何异常风声,比如…‘怨气深重’、‘诅咒’之类的流言。”
“诺!”月华立刻应下。
刘据知道,江充的第一步棋已经落下——利用王氏的怨恨作为栽赃的源头。而他,也通过这次“体察”,在对方埋下种子的地方,插下了自己的眼线。这是一场无声的暗战,看谁能在对方布下陷阱前,先一步发现并拆解。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刘据在少府掀起的“改良”波澜,虽然赢得了名声,却也触动了根深蒂固的利益链条。
几日后,一份措辞激烈、引经据典的奏疏,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联名,摆上了汉武帝的案头。奏疏的核心,直指太子刘据在少府推行的“改制”:
“臣等闻,太子年少,见习少府,体察下情,其心可嘉。然所陈条议,如更织机、易匠法、严考课、定损耗等,看似精进,实则操切!《老子》云:‘治大国若烹小鲜’。少府积弊,非一日之寒,当徐徐图之。太子所议,变更祖制,苛责过甚,恐致匠工惊惧,官吏不安,百工废弛!且太子年幼,涉政过深,恐非社稷之福。伏请陛下明鉴,规太子以学业为本,勿使僭越,以全圣德。”
奏疏引经据典,冠冕堂皇,将刘据的务实改良扣上了“操切变更祖制”、“苛责惊扰下情”、“年幼僭越涉政”三顶大帽子!其矛头所指,已不仅仅是少府的事务,更是直指太子干政的敏感神经!
这显然是少府内部或与之相关的既得利益集团,对刘据“多管闲事”的反扑!他们不敢直接攻击太子,便搬出“祖制”、“僭越”的大旗,试图借老臣之口,将刘据重新打回“只需读书”的孩童位置,甚至挑动皇帝对太子“涉政过深”的猜忌!
奏疏的内容,很快也传到了刘据耳中。太子宫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属官石德愤愤不平:“殿下为国本计,殚精竭虑,竟遭此污蔑!这些老朽,尸位素餐,阻挠革新,其心可诛!”
刘据坐在案后,小脸上并无太多怒色,反而异常平静。他早就料到改革会触动利益,只是没想到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而且精准地打在了“年幼涉政”这个帝王最敏感的痛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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