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的危机解除，刺鼻的化学气味在保洁阿姨卖力的清洗和通风下渐渐散去，只留下淡淡的、类似于漂白水的味道。看热闹的人群也心满意足（或心有余悸）地散去，办公室重归表面的平静，仿佛那场短暂的“化学战”从未发生。
林凡坐回工位，感觉刚才消耗了不少能量（主要是扔瓶子和倒开水那一下），需要补充点糖分。他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口味的速溶咖啡、茶包，以及……几包独立包装的饼干。
他挑了一包看起来最甜腻的巧克力夹心饼干，撕开包装，小口地吃了起来，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继续他中断的“像素校准”大业。至于刚才的惊险和众人的感激，早已被他抛诸脑后，不如屏幕上一个对齐的图标来得重要。
过了一会儿，一阵平稳而略显陌生的高跟鞋叩地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工位旁。
林凡咀嚼着饼干，慢半拍地抬起头。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女性，穿着简洁的白大褂——这在一群T恤牛仔裤的程序员和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中显得格外突兀。白大褂里面是熨帖的衬衫和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而专注，透着一股书卷气和一种近乎刻板的认真。她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据袋，里面似乎装着几块从茶水间收集来的、已经凝固的深色残留物碎块。
林凡认得她，是社区医院派驻到他们这栋楼进行定期职业健康调研的医生，好像姓苏。平时偶尔会在电梯里碰到，但从未有过交流。
“林凡先生？”女医生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专业的疏离感。
林凡咽下嘴里的饼干，点了点头：“嗯。”
“我叫苏茜，是社区医院的医生。”她简单自我介绍，然后目光扫了一眼茶水间的方向，又回到林凡身上，“刚才茶水间的事情，我看到了一部分。你处理……管道堵塞的方式，很特别。”
她的语气里没有莉莉姐那种劫后余生的感激，也没有其他同事的惊魂未定或好奇，更像是一个科学家在观察一个不同寻常的实验现象。
林凡又拿起一块饼干，含糊地应了一声：“哦。”心里想的却是：这事还没完？难道物业来找后账了？
苏茜似乎并不期待他有什么热烈回应，继续用她那平铺直叙的语调说道：“我对那种堵塞物的成分有些好奇。它的形态和反应特性……不太像普通的油污淤积。我采集了一些样本。”她晃了晃手里的证据袋，里面的块状物随着动作轻轻碰撞。
林凡瞥了一眼那袋恶心的东西，又看了看苏茜那副仿佛拿着什么珍贵矿石的认真表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医生爱好挺别致啊，喜欢收集下水道垃圾？
“嗯。”他再次发出一个单音节，表示听到了，然后咬了一口饼干。所以呢？跟他有什么关系？
苏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屏幕的冷光：“我注意到，你似乎对这类……‘异常堵塞’很有处理经验？而且手法相当……直接有效。”
她的措辞很谨慎，但“异常”两个字还是轻轻蹦了出来。
林凡吃饼干的动作停顿了半秒。经验？他有什么经验？不过是凑巧用了点强效化学品而已。
“没有经验。”他老实回答，语气平淡，“刚好有疏通剂，就用了。”
“我明白了。”苏茜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假信了。她并没有追问细节，而是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张素雅的名片，递到林凡面前。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她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发现新实验对象般的光彩，“如果后续再遇到类似的……‘棘手’的管道问题，或者……其他任何你觉得‘不同寻常’的情况，方便的话，可以联系我。我对这类……案例，很感兴趣。”
林凡低头看了看那张名片。上面印着“苏茜医生”，所属单位是社区医院，下面还有邮箱和电话。非常正式。
他又看了看苏茜那张没什么表情但写满“求知欲”的脸。
所以，这个医生是……对通下水道上瘾了？还想找他交流经验？
这栋楼里的怪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出于最基本的社交礼仪（以及不想惹麻烦），林凡还是接过了名片，随手放在了键盘旁边，和那些U盘、回形针混在一起。
“哦。”他表示知道了。
苏茜似乎对他的冷淡反应毫不在意，反而像是完成了一项重要的数据采集任务，微微颔首：“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拿着那袋“珍贵样本”，转身迈着平稳的步伐离开了，白大褂的衣角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林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张名片，顺手把它往一堆杂物里塞了塞，免得碍事。
“奇怪的医生。”他心里给苏茜贴上了标签，然后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屏幕和剩下的半包饼干上。
收集下水道样本？ 研究堵塞物？ 真是闲的。
还不如想想晚上那家牛肉面到底要不要加个蛋。
而在不远处，苏茜回到临时借用的办公室，将证据袋放在桌上，拿出笔记本，开始快速记录：
【观察对象：林凡，男，约30岁，UI设计师】 【事件：异常生物堵塞体（暂命名）清除】 【手段：高腐蚀性强碱溶剂+沸水，非接触投送。效果：彻底瓦解。】 【行为模式：极度冷静，风险规避型（倾向于最小直接接触），务实，对异常现象接受度高或感知迟钝。】 【备注：潜在优质样本来源及观测对象。需保持联系，进一步观察。】
她写下最后一行字，笔尖顿了顿，又在后面加上了一个括号：
（或许可以用于解释近期频发的低强度现实扭曲现象？）
写完，她合上笔记本，目光再次投向那袋凝固的、依旧散发着微弱气味的样本，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林凡对此一无所知。他吃完了最后一块饼干，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感觉血糖回升，心情不错。
那个APP的奖励提示？他早就忘干净了。
眼前的安宁和嘴里的甜味，才是实实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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