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杨咪眨眨眼，接了一句古诗，眼睛里闪着促狭又灵动的光，随即自己先被这应景的歪解逗乐了，发出清脆的笑声。她擦了几下，发现污渍很难完全清除，索性放弃了，把湿纸巾团了团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像是卸下了一个小小的心理包袱。
“算了，交给助理去头疼吧，这是她的专业领域。”她舒了口气，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然后自然地看向张盛，眼神带着真诚的好奇，如同朋友间的闲聊，“对了，还没问你呢，”她的声音很自然，“看你刚才一个人站在那边人群外面，好像有心事？心情不太好？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她的观察力极其敏锐，捕捉到了张盛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郁色。
张盛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地问起这个，而且是在这种身份悬殊、初次见面的情境下。他看着杨咪那双清澈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明星惯有的疏离、审视或居高临下，只有一种纯粹的、属于“人”的好奇和善意。
在这个陌生的、星光熠熠却意外真实的女孩面前，在这片被绿植和保镖隔离出的短暂静谧空间里，他竟感到一种奇异的放松和倾诉的冲动。也许是压抑了太久无处诉说，也许是这场意外的碰撞和对方毫无架子的态度冲淡了心防，他沉默了几秒，没有提及具体的金钱或争吵细节，只是用一种带着淡淡疲惫和无奈的口吻说：“嗯，家里有点事。跟长辈在一些很重要的选择上，想法上有些根本性的冲突，沟通起来像在撞一堵墙，特别困难，也特别无力。”
杨咪认真地听着，没有追问具体的家庭矛盾或隐私细节，只是理解地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瞬，带着感同身受的感慨：“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懂那种感觉，真的。”她的语气不再是刚才的俏皮，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真诚，“有时候，明明心里是为对方好，一千个一万个为他好，但话一说出口，或者对方一听，就完全变了味道。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墙，你怎么撞，怎么喊，那边就是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也理解不了，特别无力。”
她微微叹了口气，眼神飘忽了一瞬，似乎想到了自己远方的父母或某些难以调和的经历，“做我们这行的，有时候跟家里人沟通也挺难的。他们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觉得这圈子太复杂，水太深，怕我吃亏，怕我受委屈。我报喜不报忧，他们反而更担心。我说我很好，他们觉得我在逞强，有时候，也挺累的。”她的话语很轻，却像是一滴温润的水，带着理解和共鸣，轻轻滴在张盛心湖那片因与父亲激烈争执而冻结的冰面上。
虽然境遇天差地别，但那份因至亲之间沟通不畅而产生的巨大无力感、挫败感和隔阂感，竟是如此相似，如此共鸣。他看着她，这个在无数人眼中高不可攀、光芒万丈的明星，此刻卸下光环，流露出的竟也是寻常人的烦恼和软肋。
“是啊，”张盛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胸口那团沉甸甸的郁结似乎真的松动了一点点，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尤其是当你想保护他们，想把他们从你认为的危险边缘拉回来，却发现自己的方式，自己的‘为你好’，反而成了最大的阻碍，成了他们眼中‘不懂事’、‘瞎操心’的时候。那种感觉”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言里的沉重和无奈，杨咪完全接收到了。
“对对对！”杨咪像是瞬间找到了知音，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亮了起来，带着找到共鸣的兴奋，“就是这种感觉！好像你怎么做都不对！用力过猛是错，轻描淡写也是错！左右为难！”她随即又像是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微微泛红，带着点少女的羞赧，“哎呀，我是不是话太多了？职业病，也可能是憋久了，一聊起来就收不住。你别介意啊。”她不好意思地捋了下垂落的鬓发。
“没有，很真实。谢谢你的感同身受。”张盛由衷地说，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放松的、带着暖意的微笑。眼前的杨咪，鲜活、真实、甚至有点小话痨，和荧幕上那个完美无瑕、如同精致假人的形象截然不同，却莫名地让人感到舒服、亲近，想要倾诉。那璀璨的星光在她眼中流转，却不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温暖的、慰藉人心的力量。
“那就好。说出来是不是感觉好一点了？”杨咪也笑了，笑容明媚而真诚，如同邻家女孩。她低头看了看腕上那只小巧精致的百达翡丽腕表，表盘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奢华光芒，“哎呀，休息时间快到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我的经纪人薇姐真的要抓狂了，她唠叨起来可是很可怕的。”她做了个夸张的“怕怕”表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咖啡弄皱的风衣下摆。
张盛也站了起来。
杨咪拿起桌上的墨镜和口罩，却没有立刻戴上。她看着张盛，那双漂亮得惊人的大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带着一丝狡黠的灵动和毫无保留的真诚：“张盛，对吧？今天虽然开头有点小意外，不过跟你聊天挺开心的。感觉像…”她歪着头想了想，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嗯，认识了一个能说点‘人话’、不用端着架子的朋友？”她似乎觉得这个比喻很有趣，自己先轻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悦耳。
张盛也被她这生动又直接的形容逗乐了：“彼此彼此，杨小姐。”
“别老杨小姐杨小姐的，太生分了。叫我杨咪就好，朋友都这么叫。”她大方地说着，然后从手袋里拿出一个非常小巧精致的、印着某顶级奢侈品牌烫金Logo的米白色皮质名片夹，动作优雅地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设计极其简约独特的私人卡片。卡片是柔和的米白色特种纸，质感温润厚重，上面只有一个洒脱飘逸的手写体名字“杨咪”，和一串11位的私人手机号码，再无任何头衔、公司或其他花哨信息，干净得如同她此刻的眼神。
“喏，”她把卡片递给张盛，眼神坦荡清澈，如同山涧清泉，“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仅限于…嗯，朋友。有空或者再遇到什么烦心事想吐槽，又找不到人说的时候，随时可以找我。就当是…”她俏皮地眨了下左眼，眼波流转，“咖啡泼出来的奇妙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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