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轩掸了掸身上的沙子,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学生不敢。只是李公子先掀翻沙盘,又动手打人,学生只是不得已自保,并未主动伤人。”
“胡说!”李锦程被随从扶起,捂着鼻子,含糊不清地喊道,“分明是你使诈赢了推演,输不起才动手打我!周夫子,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周夫子素来偏袒李家——兵部侍郎是他的旧识,平日里多有照拂,此刻便不分青红皂白地喝道:“花明轩,休得狡辩!罚你抄《礼记》十遍,现在就去祠堂跪着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消息传到花念安耳中时,她正在房中临帖。宣纸上写的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笔锋流畅,墨色均匀,眼看就要写完最后一句,春晓却急匆匆地冲进来,跑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利索:“大小姐,不好了!三公子……三公子在族学跟人打架,被周夫子罚去祠堂跪着了,还要抄十遍《礼记》呢!”
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开一团黑渍,破坏了整幅字的美感。花念安却不恼,轻轻搁下笔,用锦帕擦了擦指尖的墨痕,语气平静:“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明轩性子沉稳,不会主动与人动手,定有缘由。”
春晓喘匀了气,才把族学里的事一五一十说清楚——从李锦程诋毁花念安,到两人约定沙盘推演,再到李锦程动手、周夫子偏袒罚跪,说得详详细细。
花念安听完,沉默了片刻。窗外传来几声鸟鸣,清脆悦耳,反而衬得室内格外寂静。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沿,脑海里飞速思索:母亲性子急,若是知道明轩受了委屈,定然会直接去祠堂跟周夫子理论,反倒容易把事情闹大;父亲今日在朝中当值,怕是一时回不来;唯有祖父,既懂事理,又有威严,能镇得住场面。
“母亲可知晓了?”花念安问道。
“夫人一听说公子被罚跪,当即就要去祠堂,可刚走到门口,就被老夫人拦下了。”春晓答道,“老夫人说,小辈的事让侯爷处置,夫人去了反倒容易失了分寸,让外人看笑话。”
花念安颔首,老夫人考虑得周全。她起身走到妆台前,挑了件藕荷色的襦裙——颜色素雅,不显张扬,却又透着端庄;发间只簪了那支常用的白玉簪,没有多余的装饰。这般打扮,既符合她“才女”的身份,又不会显得太过隆重,让祖父觉得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备车,去祖父的墨韵堂。”花念安声音平静,又补充道,“顺便告诉厨房,今日午膳添一道蟹粉狮子头,多放些蟹黄,祖父最爱吃这个。”
老侯爷此刻正在墨韵堂赏画,案上摆着一幅元代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摹本,他正用放大镜细细看着,见花念安进来,也不意外,只是抬了抬眼:“来给你弟弟求情?”
花念安走上前,屈膝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孙女见过祖父。惊扰祖父赏画,是孙女的不是。只是今日之事,并非简单的‘打架罚跪’,其中有隐情,可否容明轩自辩,也好还他一个清白?”
老侯爷放下放大镜,靠在椅背上,目光锐利地看着她:“族学的周夫子已经定了论,说你弟弟动手打人、扰乱族学秩序,你还要插手小辈的事?”
“非是插手,是为了花家的名声。”花念安垂着眼,语气温和却坚定,“祖父常教导我们,花家儿女,当明事理、知进退、辨是非。今日之事,李公子先诋毁孙女,又主动动手,明轩只是自保,却被周夫子不分青红皂白罚跪,若是传出去,外人只会说花家子弟受了委屈还不能辩白,说祖父偏听偏信,这岂不是坏了花家的门风?”
老侯爷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忽然问道:“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孙女不敢妄议祖父的决定。”花念安抬眼,目光清亮,“只是听说今日沙盘推演时,有不少学子在场,他们都是见证者。祖父何不将他们召来,当面问话?若是明轩真的有错,自当受罚,绝不推诿;若是另有隐情,也好还明轩一个公道,让族学的人知道,花家不偏袒子弟,也绝不委屈子弟。”
一刻钟后,族学的沙盘室里,气氛严肃得像审案。老侯爷端坐在上位的太师椅上,面色沉静,不怒自威;周夫子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眼神躲闪;花明轩和李锦程跪在下方,一个脊背挺直,目光坚定,一个捂着鼻子,神色慌张。
几个当时围观的学子被管家召来,站在一旁,起初还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毕竟李锦程是兵部侍郎的儿子,他们不敢得罪。可老侯爷轻轻咳嗽一声,目光扫过他们,那眼神里的威压让几人瞬间慌了神,终于吐露实情。
“回……回老侯爷,当时确实是李公子先掀翻沙盘,然后动手打花公子的。”一个穿青布长衫的学子小声说道,“花公子只是躲了一下,然后把李公子扶……哦不,是拉了一下,李公子自己没站稳才摔倒的。”
另一个学子也连忙补充:“沙盘推演也是花公子赢了,李公子输了之后才恼羞成怒的。花公子布阵很厉害,断了李公子的粮道,李公子根本没招架之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