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阴雨天,难得放晴,花念安想起之前老管家提过的运河码头,又念着花明轩总念叨想看“能装下好多粮食的大船”,便借口带弟弟看船,带着他和两个护卫往码头去了。临行前还特意跟老夫人说了声,老夫人叮嘱她“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又让丫鬟包了些点心,怕孩子们饿了。
马车驶离镇子,没走多久就听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再往前,便能看到一条宽阔的河道横在眼前——这便是京杭大运河的支流,只是比起主干道的繁忙,这里的码头显得有些杂乱。岸边随意停着十几艘船,有的船帆耷拉着,有的船板上堆着未卸的货物,连个规整的卸货区都没有,几个力夫正扛着麻袋在船与岸之间穿梭,脚步匆匆。
“姐姐!你看那艘船!好大啊!”花明轩刚下马车,就被不远处一艘漕运船吸引了,拉着花念安的手快步跑过去。那船身确实宽大,木质的船板被河水泡得发黑,船头挂着“漕”字旗,几个船夫正站在船舷边吆喝着,指挥着力夫卸货。力夫们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满是青筋的小腿,每个人肩上都扛着沉甸甸的粮袋,腰弯得像张弓,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码头的青石板上,瞬间就洇湿了一小块。
花念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眉头悄悄皱了起来。她注意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力夫,扛着粮袋走了没几步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旁边的年轻力夫连忙扶了他一把,老力夫却只是摆了摆手,咬着牙继续往前走。等卸完最后一袋粮,老力夫走到船主面前,双手接过船主递来的几文钱,手指因为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着把钱小心塞进怀里,脸上满是无奈——这点银子,恐怕连一家人几天的口粮都不够。
“姐姐,他们好辛苦啊。”花明轩也看出了不对劲,拉了拉花念安的衣角,声音低了些,“为什么他们赚的钱这么少?”
花念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到几个穿着青色公服、腰佩长刀的人走了过来,他们走路时昂首挺胸,眼神带着几分傲慢,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为首的人走到一艘小船前,对着船主大声呵斥着什么,船主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穿着半旧的蓝布衣裳,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停地点头哈腰,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没过多久,就见船主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递给为首的人。那人打开布包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把布包揣进怀里,又拍了拍船主的肩膀,说了句什么,才带着人扬长而去。船主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那些人是谁啊?为什么船主要给他们钱?”花明轩好奇地问。
花念安心中已有猜测,却还是想确认,便拉着花明轩走到刚才休息的老力夫身边,递过一块点心,轻声道:“老人家,您歇会儿,吃块点心垫垫肚子。我们是来玩的,想问您个事——刚才那些穿青衣服的人,是做什么的啊?”
老力夫接过点心,连忙道谢,咬了一口才叹了口气道:“姑娘,你们是外乡人吧?那些人是漕丁,专管这运河上的船只通行。船主给他们钱,是交‘孝敬’,要是不给,他们就不让船走,要么就故意刁难,说船里的货物有问题,扣着不让卸,耽误一天就多一天的损耗,船主们哪敢不给啊。”
“那官府不管吗?”花念安追问,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愤怒。
老力夫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管?怎么管啊!漕丁和官府的人早就串通好了,漕丁收了钱,要分一部分给官府的人,他们是一伙的,受苦的只有我们这些老百姓。我们这些力夫,要是敢多说一句,下次就没人敢雇我们干活了,一家人都要饿肚子。”
花念安沉默了,看着眼前繁忙却充满欺压的码头,心中百感交集。她以前在书里读过漕运的重要性,知道它是连接南北的经济纽带,却没想到在地方上,漕运竟然被腐败成了这个样子——漕丁勒索船主,官府纵容包庇,力夫辛苦劳作却得不到应有的报酬,这样下去,江南的经济只会越来越差,百姓的日子也会越来越苦。
“姐姐,那些漕丁好坏啊!”花明轩也听明白了,小脸上满是怒气,“他们凭什么欺负人?将来我做了官,一定要把他们都抓起来,严惩不贷!”
花念安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有些欣慰——明轩虽然年纪小,却有一颗正直的心。她轻声道:“明轩,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想要改变这一切,需要足够的能力和智慧。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这些事情记下来,将来有机会,再想办法解决。”
两人又在码头待了一会儿,花念安特意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她看到一个船主对着另一个船主抱怨:“现在的‘孝敬’越来越多了,以前只是收几两银子,现在倒好,要收货物的一成!我这船丝绸,要是交了‘孝敬’,根本赚不到钱,再这样下去,只能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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