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背对着严朔,凝视着金漆剥落却仍旧慈眉善目的菩萨像,声音轻的像一缕烟,“严公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你一定来过这里对不对?”她缓缓转身,血色裙裾扫过积灰的地面。
“这里是白雀庵。”
白雀庵?
严朔瞳孔一缩。
心里隐隐浮起一个念头。
一个让他浑身发寒的念头。
不……不可能……说不定只是个巧合。
那个人早就没人靠山了。
贵为皇后的姑母自刎于昭阳殿,权倾朝野的太师父亲被凌迟处死。
昔日煊赫的太师府,如今怕是早已荒草丛生。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女子继续开口道:“七年前,裴家三少爷裴鸿曾在此处暂住,你可曾见过他?”
说罢,她走到严朔身侧,捡起扔在地上的麻布猛地勒住他的脖颈。
此女看起来纤弱,谁知力气却极大,拖着他一路滑到神像前,勒得他差点别过气去。
喉间梗着一口气 ,却又咳不出来,严朔整张脸涨成骇人的紫红色。
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棂。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映亮了女子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
娇媚如三月天里的蔷薇花,却带着十二月寒霜的凛冽。
她嘴角始终带着笑意,稍稍松开麻布,又问,“裴家二夫人是被你带走的吗?”
“听说,程家与严家祖上有亲,她该唤你一声表兄,对么?”
严朔一愣。
下一刻,脖间又被狠狠收紧。
更可怕的是,一股诡异的燥热突然在血脉中奔涌,仿佛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啃噬。
喉间愈发灼热的厉害,他浑身颤抖,如同被人按进滚烫的油锅里。
他完全没有力气挣扎,只觉眼前一片昏暗,喉间发出‘咯咯’声响,灵魂即将拔离的一瞬,脖颈间力气陡然一松。
严朔瘫倒在地上,无力地干咳着。
女子笑得愈发灿烂,抓住他的头发,平静地问道:“严公子为什么不回答?如果你回答,我也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严朔瞪大双眸,看向女子那张脸时,只剩下惊恐与畏惧。
这人是个疯子!
也不知她下了什么药给他,他全身烫得厉害,舌头肿得说不出话,她竟然还怪他不回答!
他倒是想回答!
可他该怎么回答!
女子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嘴角微扬,眸底却一点笑意也无,“你听过千丝绕吗?”
严朔心中一惊。
千丝绕……对,就是千丝绕!
当年裴鸿被灌下千丝绕,宁可咬断舌头自尽,也不愿承受郑惠荣的胯下之辱。
他当年……和自己的症状一般无二!
严朔一颗心越来越沉。
中了千丝绕,如果量小还有的救,若是量大又无法疏通,只能等着七窍流血而亡。
那种感觉,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她手指缓慢收紧,眸底闪过一抹寒光,“裴三公子当年,也如你这般煎熬吗?”
若说适才他还有所怀疑,如今已经十分确定,她就是为裴鸿而来。
她要为裴鸿报仇?
那她应该去找郑惠荣,为何要来找他!
严朔口中发出“呜呜呀呀”的怪声,扭曲的面容配上滑稽的声调,活像戏台上的丑角。
好在女子十分聪慧,竟听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严公子是想说,你并未对裴鸿做什么,只是碍于郑惠荣的淫威,帮了他一个小小的忙?”
严朔连连点头。
他父亲只是个从六品的小官,郑惠荣又怎么瞧得上他?
只不过是当条狗使唤着罢了。
现在女子知道真相,总能放过他了吧?
女子突然俯身,眼底冷得吓人,“那你可曾仗着郑惠荣的势,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吗?”
“你知不知道?”她声音陡然转厉,“递刀之人比持刀者更该死!”
严朔浑身剧颤。
不仅仅是因为恐惧,药效此刻愈发厉害,体内一阵寒热互冲,他感到自己此刻就像一条开膛破肚案的鱼,在香案前痛苦抽搐。
菩萨救不了他。
谁也救不了他。
绝望、悔恨、痛苦,万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如毒舌般啃噬着心脏。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贪图郑惠荣许下的好处,将人诓骗出去。
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后悔已经晚了。
女子扔掉麻布,起身抚平袖摆上的褶皱,声音极轻道:“听闻严公子素来惧鬼敬神,日日将一玉观音挂于身上,难道是认为神明威严,能为你抵挡些许冤魂煞气?”
严朔在地上挣扎,像生生吞下一口火焰,在五脏六腑中搅缠,焚烧每一寸肌骨。
他躺在地上,视线模糊地看着女子。
她笑起来极美,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
也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令他胆寒。
“只是今日你在此处,也是菩萨安排,你是第一个。”
她蹲下身,偏头欣赏严朔绝望的眼眸,“你放心,他们很快就会来陪你,一个都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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