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草原上就飘起了细雪。雪籽打在帐篷的毡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外面撒着碎盐。阿古拉撩开帐帘一角,只见远处的草坡已经蒙了层白,晒谷棚的茅草顶也落了层薄雪,像盖了层糖霜,唯有棚顶的鸽子窝透出点暖黄——那是老鸽子用体温护着雏儿的动静。
“第一茬雪,来得比往年早,”其其格裹着厚棉袄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铜炉,炉子里的炭火“噼啪”响,“我阿爸说,这雪好,能冻死地里的虫子,明年开春土更肥。”她把铜炉往阿古拉手边推了推,“烤烤手,这雪看着小,落在身上一会儿就透心凉。”
棚顶的鸽子忽然“咕咕”叫起来,声音里带着些急。阿古拉探头望去,灰鸽子正扑棱棱从雪中飞起来,翅膀上沾着雪粒,像撒了把碎银,它盘旋两圈,竟朝着关隘的方向飞去——想来是老鸽子觉得窝边的食物不够,要去更远的地方找食。
“这鸽子通灵性,”其其格的阿爸跺着脚上的雪走进来,手里拎着只野兔,“昨儿套的,今儿炖了,给你们补补身子。”他往棚顶望了望,“小雏儿该长毛了吧?等雪停了,我去给它们搭个木架子,免得窝漏雪。”
将军也来了,身上落满了雪,像披了件白披风。他抖了抖肩上的雪,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关隘送来了些新棉花,给你们缝棉袄,这棉花絮得厚,冬天穿在身上,跟裹着被子似的。”他指着外面的雪,“兵卒们在加固关隘的城墙,顺便给草原这边的牧民送些炭火,免得夜里冻着。”
小石头抱着个陶瓮跑进来,瓮里是他和阿妈腌的酸白菜。“这菜酸得够劲,”他揭开瓮盖,一股清冽的酸香飘出来,“炖野兔时放些,解腻得很。”他凑近铜炉烤着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棚顶,“等雪停了,我要去给鸽子堆个雪窝,让它们冬天也有玩的地方。”
早饭是奶茶煮面片,锅里卧着荷包蛋,面片滑溜溜的,汤里撒了把辣椒面,喝一口,热辣劲儿从喉咙窜到胃里,浑身都暖和起来。阿古拉舀着面片,看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草甸上的雪已经没过脚踝,远处的蓄水池结了层薄冰,冰面映着雪光,像块巨大的镜子。
“仓里的土豆该检查检查了,”其其格的阿妈端着碗走进来,“别让雪水渗进去,潮了容易烂。”她擦了擦手上的水汽,“我昨儿数了数,陶缸里的土豆还剩大半,竹筐里的土豆干也晒得透,够吃到开春了。”
饭后,大家分头忙活。将军带着兵卒去给附近的牧民送炭火,说要挨家挨户看看,别让谁家里缺了烧的;其其格的阿爸则去加固粮仓的棚顶,往茅草上又铺了层毡布,免得积雪压塌了架子;阿古拉和其其格裹着棉袄,踩着雪往仓房走——她们要给土豆翻翻身,把底下的往上挪挪,让每颗土豆都透透气。
仓房里暖烘烘的,靠墙的陶缸一字排开,缸口盖着厚麻布,掀开一角,黄澄澄的土豆堆得冒尖,带着股干爽的土香。其其格伸手翻着土豆,忽然拿起一颗:“你看这颗,上面长了个小芽!”那芽嫩得像玉,在昏暗的仓房里透着点绿,“准是底下太潮了,得把它挑出来,埋在沙土里,开春就能当种籽。”
阿古拉也捡起几颗带芽的土豆,放在单独的竹筐里:“这些芽儿长得壮,明年种下去,准能结大土豆。”她望着仓房角落里的麦种袋,袋口系得严严实实,“冬小麦该不会冻着吧?”
“冻不着,”其其格拍了拍麦种袋,“我阿爸在袋外裹了三层麻袋,埋在土里半尺深,雪盖在上面,跟盖了层棉被似的,明年开春一扒开,麦粒准饱满。”
雪下到晌午才停,太阳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雪地上,晃得人睁不开眼。其其格的阿爸踩着雪去给鸽子搭木架,他削了几根粗松木,在棚顶的窝边钉了个小挡板,挡住飘落的雪,又铺了些干茅草,看着就暖和。白鸽子在窝里轻轻蹭着挡板,喉咙里发出“咕咕”的软声,像在道谢。
中午炖的野兔酸白菜,铜锅里的肉炖得烂熟,酸白菜吸足了肉香,酸中带鲜。大家围坐在铜炉边,用手抓着肉吃,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流,谁都不在意。其其格的阿爸喝着酒,说要给关隘的兵卒送些野兔,冬天守关辛苦,炖肉吃能暖身子;将军则说开春后要教牧民们做陷阱,既能套野兔,又能防着狼闯进羊群。
“我要学做陷阱,”小石头啃着兔骨说,“套只大狼,剥了皮给鸽子做窝垫,让它们冬天也暖和。”
大家笑着骂他“小胆大”,棚里的炭火“噼啪”响,肉香混着酒香,在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连棚顶的鸽子都安静下来,想来是被这热闹的香气安抚了。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雪地上反射着金光。阿古拉和其其格坐在毡子上,缝着将军送来的棉花。其其格的阿妈教她们把棉花铺得匀匀的,针脚要走得密,这样棉花才不会成团。“这件给小石头做,”其其格拿着块蓝布比划,“布上绣只小羊,跟‘雪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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