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峡,密林深处。
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在阴冷的空气中弥漫,浓重得令人作呕。激烈的厮杀声早已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宁静。
残阳如血,透过稀疏的枝叶,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了那触目惊心的修罗场。
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有身着玄色轻甲、至死仍保持着搏杀姿态的定安王亲卫,更多的则是那些身着深色劲装、死状各异的伏击者。断肢残骸随处可见,暗红的血液浸透了黑色的土壤,汇聚成一片片小小的、粘稠的血洼。折断的兵刃、散落的箭矢、破碎的盾牌……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战斗的惨烈与残酷。
在这片死亡之地的边缘,一处被几块巨大山石和倒下的粗大树干勉强构成的简陋掩体后,传来一阵极其压抑、断断续续的粗重喘息声。
隋心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浑身浴血。他那身玄色轻甲早已破损不堪,布满了刀剑劈砍和箭矢擦过的痕迹,左肩处甚至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皮肉翻卷,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半边身子染得一片暗红。他脸上也带着血污和擦伤,嘴唇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干裂,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死死地扫视着周围寂静得可怕的密林。
他的身边,只剩下最后两名亲卫。一人腹部中刀,肠子都险些流出,此刻正用颤抖的手死死按住伤口,脸色灰败,气息奄奄。另一人断了一条胳膊,伤口草草用布条捆扎着,鲜血依旧不断渗出,他靠坐在树根旁,仅剩的右手紧握着一把卷刃的横刀,眼神涣散,却依旧强撑着保持警惕。
他们三人,是这场惨烈突围战中,最后的幸存者。
就在半个时辰前,隋心带领着残存的几名亲卫,以自身为饵,拼死挡住了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追兵,为王爷的撤离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们且战且退,利用复杂的地形与敌人周旋,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才终于暂时摆脱了追兵,躲藏到了这片相对隐蔽的区域。
“头儿……王爷……王爷他……”那名断臂的亲卫声音嘶哑虚弱,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担忧。
“闭嘴!”隋心低喝一声,声音因疲惫和伤痛而沙哑不堪,“保存体力!王爷……王爷定然无恙!”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的焦虑和恐惧,早已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王爷肩伤未愈,独自一人遁入这危机四伏的深山老林,面对数量未知、手段狠辣的追兵……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在部下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软弱和绝望!他是王爷最信任的影卫统领,他必须撑下去!
他强忍着剧痛,撕下内衬相对干净的布条,再次紧紧勒住左肩的伤口,试图止住流血。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必须尽快找到王爷!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天色越来越暗,林中的光线迅速变得昏暗,温度也开始骤降。夜晚的山林,将更加危险。
“你们……留在这里,隐蔽好,等我回来。”隋心挣扎着站起身,身体晃了晃,却强行稳住。他看了一眼两名重伤的部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不得不做出最冷酷的决定。带着他们,只会拖慢速度,增加暴露的风险。
“头儿……”两名亲卫眼中流露出哀求和恐惧,却也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若我天亮未归……”隋心没有说下去,只是将腰间的水囊和仅剩的一点干粮扔给他们,然后握紧手中那把已经崩了数个缺口的佩刀,头也不回地、踉跄着融入了愈发浓重的暮色之中。
他必须争分夺秒!
隋心凭借着多年山林追踪的经验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沿着记忆中王爷撤离的大致方向,艰难地搜寻着。他不敢点火,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如同受伤的孤狼,在黑暗中潜行,依靠着微弱的月光和敏锐的听觉,捕捉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每一处折断的树枝,每一片被踩踏过的苔藓,甚至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都成为他追踪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体力在迅速消耗,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伤口的剧痛几乎让他难以忍受。但他依旧咬紧牙关,凭借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
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山坡下,他发现了一串新鲜的、略显凌乱拖沓的脚印,以及……滴落在灌木叶片上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是王爷!他受伤了!伤势不轻!
隋心心中猛地一紧,顾不上自身的伤痛,立刻沿着血迹和脚印的方向,加速追去!
然而,追出约莫一里多地后,痕迹却在一处乱石滩前诡异地消失了!
隋心心中一沉,仔细搜寻四周,却发现周围再无任何足迹或血迹,仿佛王爷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被敌人追上了?!还是……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不顾一切地在乱石滩周围扩大范围搜索,呼唤着王爷,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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