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十余日,她竟已消瘦憔悴至此!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伏在墙头,目光贪婪又疼痛地描绘着她那脆弱的身影。他看到她偶尔会因为夜风的寒意而微微颤抖,看到她无意识地用指尖抠着秋千架的木头,看到她抬起头,望着夜空那轮孤寂的冷月,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迷失了方向的幼鹿……
每一次细微的动作,每一次无意识的颤抖,都像针一样扎在江离心上。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为她挡去所有风雨寒霜、抚平她所有恐惧悲伤的……冲动。
这种陌生的、汹涌的情感,让他感到无措,甚至有一丝恐慌。
他就这样,在冰冷的墙头,陪着她,枯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院内传来侍女轻微的脚步声,那个秋千上的身影才微微动了一下,如同受惊般,缓缓站起身,步履蹒跚地、默默地走回了屋内。
江离这才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冰冷的身体,悄无声息地滑下墙头,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此后数日,每当夜深人静,这道神秘的玄色身影都会准时出现在宣威将军府的墙头,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又像一个心怀愧疚的暗影,远远地、贪婪地、心痛地注视着那个在秋千上日渐枯萎的少女。
他看到她依旧吃得极少,看到她依旧沉默落泪,看到她因为一片突然飘落的枯叶而吓得瑟缩不已……
他的心,也随着她的每一次颤抖而揪紧。
他必须做点什么。
不能再这样眼睁睁看着!
这一日,他没有直接去往墙头,而是绕到了城西。在一家天还未亮就开门营业、口碑极好的老字号点心铺——“王记酥酪铺”前,停下了脚步。
他记得密报中曾提过一句,林家小姐未病倒前,似乎颇喜这家铺子的奶酪和杏仁茶。
铺子刚开门,伙计正在卸门板,看到这个时辰出现、且一身冷冽气息、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客人,吓了一跳。
江离无视伙计惊疑的目光,径直走入店内,目光扫过陈列的各式点心,最后落在那一碗碗凝脂般洁白、散发着浓郁奶香和淡淡酒酿香气的奶酪上。
“这个。”他指了指那奶酪,声音透过兜帽传出,低沉而冰冷,“包一份。”
伙计不敢多问,连忙手脚麻利地用干净的白瓷碗盛了一份,又小心地盖上盖子,用油纸包好,系上细绳。
江离付了远超点心价值的银钱,接过那包还带着温热的奶酪,转身便走,没有片刻停留。
伙计拿着那锭沉甸甸的银子,看着那迅速消失在晨雾中的神秘背影,愕然良久。
是夜,江离再次潜入宣威将军府。这一次,他没有停留在墙头,而是如同暗夜中的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落入林晚筝的院中,藏身于一丛茂密的湘妃竹之后。
他屏息凝神,确认院内无人察觉后,目光快速扫视,最终落在了廊下距离林晚筝卧室窗户最近、却又不易被过往仆人立刻发现的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闲置的石雕花盆,盆内空空如也。
他如同鬼魅般闪身而至,将手中那包依旧温热的奶酪,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花盆后面阴影处的最里面。确保从任何角度都难以一眼看到,但若细心寻找,又不难发现。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退回到墙头阴影处,再次将自己完美隐藏起来,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加速跳动。
他从未做过如此……幼稚又忐忑的事情。
不久后,林晚筝依旧如同游魂般,被嬷嬷搀扶着出来,坐到秋千上。
她依旧低着头,神情麻木。然而,或许是那淡淡的、甜美的奶香味在微凉的夜风中悄然飘散,又或许是某种冥冥中的感应,她忽然微微动了动鼻子,抬起头,茫然地四下看了看。
目光最终,落在了廊下那个角落。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站起身,步履虚浮地走了过去。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探手到花盆后面摸索了一下,然后,她摸到了那个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一丝余温的小包。
她愣住了。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茫然的疑惑。
她慢慢地打开油纸,看到了里面那碗洁白如玉、香气诱人的奶酪。
她呆呆地看着那碗奶酪,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墙头上的江离,几乎以为她不会动它。
终于,她伸出纤细的、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奶酪,放入口中。
香甜、滑腻、带着淡淡酒酿回甘的熟悉味道,在口中缓缓化开。
那一瞬间,墙头上的江离,清晰地看到,她那空洞麻木的眼眸中,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虽然那光芒转瞬即逝,很快又被更深的茫然和疲惫所取代,但她……终究是吃了。
她小口小口地,极其缓慢地,将那一小碗奶酪,吃了大半。
然后,她抱着膝盖,坐在原地,又发了一会儿呆,才默默起身,走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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