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头发散乱、衣衫褴褛、面色惊恐万状的中年男人,从麻袋里滚了出来,瘫软在光洁的地板上,如同一条离水的鱼,拼命地喘息、挣扎,恐惧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厅内所有相府下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忍不住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又赶紧捂住嘴,低下头去。
李甫看着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男人,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充满了疑惑和审视。他仔细辨认了片刻,似乎确实想不起此人是谁,不由疑惑地看向江离:“王爷,这是……?”
江离身体微微前倾,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李甫的脸,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寂静的大厅:
“相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此人姓赵,名德柱。三年前,官拜户部清吏司主事,分管……北境军粮漕运调度。”
“北境军粮”四个字一出,李甫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杯中茶水漾出些许。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眼神骤然变得深邃而警惕起来。
江离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失态,继续用那平淡却令人心悸的语调说道:“三年前,北境天牢关大战正酣之际,一批本该运抵前线、足以支撑我黑甲军半月之久的粮草,在漕运途中,于沧州地界,神秘失踪。押运官兵百余人,尽数被杀,无一生还。此事,相爷可还有印象?”
李甫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放下茶杯,强自镇定道:“王爷所言……老夫确有耳闻。当时朝野震动,陛下曾严令彻查,奈何线索全无,最终成了悬案一桩。王爷今日旧事重提,还带来此人,不知是何用意?”
“用意?”江离轻笑一声,那笑声冰冷,不带丝毫温度,“本王没什么用意。只是近日偶然巡查京畿,碰巧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试图偷渡出关的蟊贼。一番‘询问’之下,他竟痛哭流涕地招供,说自己便是当年那桩军粮失窃案的经办人之一,并且……还声称此事背后,另有隐情,牵扯到朝中……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李甫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李甫的心头:“本王想着,相爷当年也曾主持过此案的调查,或许对此案仍有挂怀。故此,特将此贼擒来,交由相爷……亲自审问。或许,能助相爷了却一桩心事,告慰当年那些枉死的将士英灵?”
李甫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三年前那桩军粮失窃案,根本就是他为了打压当时风头正盛、与他不和的林狰,同时中饱私囊、填补自己一党巨大亏空而一手策划的!此事做得极其隐秘,所有知情人早已被他灭口或远远打发,本以为天衣无缝,早已尘埃落定!
他万万没想到,时隔三年,竟然会有一个所谓的“经办人”落在定安王手里!还被以这样一种方式,直接扔到了他的面前!
定安王这是想干什么?!威胁?摊牌?还是……想用这个把柄,换取更大的利益?
巨大的恐惧和惊怒席卷了李甫,但他毕竟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王爷……说笑了。此等陈年旧案,岂能听信一个蟊贼的一面之词?此人定是为了活命,胡乱攀咬,意图搅乱朝纲!王爷切莫轻信!”
“哦?是吗?”江离挑眉,似乎有些遗憾,“本王还以为,能帮相爷立一大功呢。既然相爷认为此贼胡言乱语,那便……由相爷自行处置吧。”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今夜多谢相爷盛情款待。本王伤势未愈,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带着隋心隋行,就欲向外走去。
李甫愣在当场,完全摸不清江离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把人扔下就走?他到底想干什么?!
“王爷留步!”李甫急忙起身喊道。
江离脚步一顿,回身,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相爷还有何事?”
李甫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江离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笑容人畜无害,说出的话却让李甫如坠冰窟:
“对了,相爷。本王替你抓到了此等要犯,虽未能助相爷立功,但这份人情……相爷总该是欠下了吧?”
人情?!
李甫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
定安王根本不在乎这赵德柱说的是真是假,他甚至不需要证据!他只需要把这个“人”和“三年前军粮案”这个名头,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扔到他李甫的面前!这就足够了!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无法拒绝的、也无法辩解的把柄!从此以后,他李甫的脖子上,就被套上了一条无形的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就握在眼前这个年轻的王爷手中!
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