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透过设计部洁净的落地窗,慷慨地铺洒开来,将办公桌染成一片暖金色。这光却照不进叶栀梦心里。寒意自骨髓渗出,缠绕着四肢百骸。
她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定位共享中”那行小字像一枚冰冷的烙印。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指甲边缘泛出青白。方才勉强咽回的酸涩,再度涌上眼眶。这部手机此刻静卧桌角,却重如千钧,无形中牵引着一根线,线的另一端牢牢攥在沈砚辞手里。她甚至觉得,自己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落在他遥远的凝视之中,连呼吸的节奏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周遭同事敏锐地察觉了她的低气压,目光偶尔飘来,含着小心翼翼的探究,却无人上前询问。上午那通来自总裁办的冰冷电话,以及她中途仓促离席返回的模样,已足够拼凑出一些不便言说的猜测。同情或好奇都藏在心底,谁也不敢轻易触碰这分明敏感的关系。
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咖啡被轻轻放在她桌角。顾言泽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别太难过。沈总他……终究是关心则乱,只是方法欠妥。”
他没有提及“定位”二字,却精准地触到了叶栀梦最难受的关节。她抬起头,眼眶还残留着未褪尽的红,勉强弯了弯嘴角:“我知道。他就是……太紧张了。”
话虽如此,那份委屈与窒息感并未消减半分。关心是真,可这越界的、密不透风的掌控,也是真。她仿佛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牢笼里,看得见外面的天光云影,感受得到风的去向,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空间被他的意志一寸寸填满、侵占。
顾言泽看着她强撑出的平静,眼底漫过清晰的心疼,却也深知无力改变什么。他太了解沈砚辞——那人骨子里的偏执与强势,对于认定的人与物,从来只有牢牢握在手心这一种方式。而叶栀梦的柔软与惯性的退让,或许只会让那掌控的绳索收得更紧。
“如果觉得闷,偶尔也要透口气,别都憋在心里。”他声音更轻,带着某种含蓄的支撑,“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一丝暖意渗入冰冷的心绪。叶栀梦轻轻点头:“谢谢顾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顾言泽没再多言,只在她肩上安抚性地轻拍一下,转身回座。离开前,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扫过那部静默的手机,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他知道,在沈砚辞织就的无形巨网下,自己能给予的,不过是这一点杯水车薪的慰藉。
叶栀梦端起咖啡,温热的瓷杯暖着指尖,却暖不进心里。她抿了一口,醇香之后是清晰的苦涩,恰如此刻心境——那点因他而起的悸动,在沉重的现实中,显得如此微薄。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轻轻一震。
是沈砚辞的消息。没有文字,只有一张截图——精确显示她此刻位于沈氏集团设计部楼层的定位地图。下面附着一行字:
“好好待着,别乱走。”
一瞬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闷痛袭来。他果然在实时监控。连她在公司内部的精确位置都一览无余。这种毫无隐私可言的监视,让她脊背发凉,生出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
她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道无所不在的视线。她强迫自己拿起画笔,目光落在未完成的设计稿上,线条与色彩却模糊成一片。脑海里反复闪回他命令开启定位时不容置喙的语气,和自己最终屈从的软弱模样。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盈满眼眶。
她并非没有脾气,也并非不想反抗。只是每一次,当撞见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偏执,以及那偏执之下隐约流动的、害怕失去的惊惶,所有硬起的心肠便瞬间塌陷。她明白,他的极端,源于这份无法见光的情感带来的极度不安。可这以爱为名的囚笼,实在太重了,重得她几乎要被压垮。
总裁办公室内,沈砚辞的视线同样未曾离开过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绿色光点。
看着它稳稳停留在设计部的位置,一动不动,他胸腔里那根紧绷的弦才略微松弛。然而眼底的阴霾与心底那片空落落的慌,并未随之消散。
他清楚自己的行为何等过分,清楚这会让她难受、委屈,甚至可能将她推得更远。可他控制不住。上午看到她和顾言泽共进午餐的消息时,那股翻涌的醋意与骤然攫住心脏的恐慌几乎将他吞噬。他害怕顾言泽那份润物无声的温和会侵蚀她的心防,害怕她会在对比中渐行渐远,害怕自己终究留不住她。
这份感情,始于不该开始的角落,背负着天然的枷锁。他无法堂堂正正地宣告主权,便只能借助这种极端的手段,将她牢牢锚定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确保她不会脱离掌控,不会从指缝间溜走。
他拿起手机,指尖反复摩挲着通讯录里她的名字,眼底情绪翻涌。他想道歉,想告诉她他只是怕极了,怕到失了分寸。可文字打了又删,最终只发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记得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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