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卡罗尔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戒备,而是一种踏实的重量。
一只手臂横在她的腰间,肌肉结实,手掌宽大,掌心和指节布满了粗糙的硬茧。
手臂的主人呼吸平稳悠长,卡罗尔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
有多久了?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在醒来时,第一个念头不是检查门窗,不是去摸枕头下的刀。
身后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苏醒,手臂微微收紧,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时间,五点三十七分。安全。”
卡罗尔忍不住失笑,她转过身,对上一双在晨光中依旧锐利如鹰的眼睛。
“报告麦克斯长官,”卡罗尔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线条分明的下巴,“现在是和平年代,你可以不用每天进行军事报时。”
麦克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那股军人的严肃迅速瓦解,化作一丝无奈的柔情。他俯身,用自己带着胡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卡罗尔的脸颊。
“这是习惯,”他低声说,“保护你们,是最高指令。”
上午的训练场上,索菲亚的身影像一只矫健的雌豹。
她手中握着一把训练用的木刀,正与麦克斯进行着对练。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眼神却专注而明亮。
在麦克斯几乎刻板的军事化训练下,这个曾经只会躲在妈妈身后的女孩,早已蜕变得坚韧果决。
“格挡,卸力,反擒拿!”麦克斯的声音简短有力,“你的破绽在左侧,出刀太犹豫,战场上零点一秒的犹豫就是死亡!”
索菲亚咬着牙,一个旋身躲开麦克斯的擒拿,木刀顺势上撩,直指对方咽喉。
动作干净利落。
麦克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没有格挡,只是稳稳地站在原地。
木刀的刀尖,停在他喉咙前一厘米处,纹丝不动。
“不错。”麦克斯点了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去休息。”
“是,长官!”索菲亚收刀立正,敬了个有些不伦不类的军礼,脸上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时,训练场边缘,一个身影探头探脑地出现。
是卡尔。
他手里拿着两瓶水,还有一本用油纸包好的漫画书,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索菲亚,却又忍不住往这边瞟。
“那个……我路过,”卡尔的借口蹩脚得令人发笑,“看你们在训练,就……送点水。”
索菲亚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她接过水,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麦克斯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却在卡尔和索菲亚之间来回扫视,像一台正在进行数据分析的雷达。
他看到卡尔把那本漫画书悄悄塞给索菲亚,看到索菲亚嘴角的笑意,看到两个年轻人之间那种连空气都变得有些黏稠的氛围。
上校的眉头,在不经意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妈的,有敌情。
……
中午,卡罗尔正在厨房准备午餐,麦克斯像一堵墙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卡罗尔。”
“嗯?”卡罗尔头也不回地切着土豆。
“我有情况需要向你汇报。”麦克斯的语气严肃得像是在战前会议上发言。
卡罗尔停下手中的刀,转过身,好笑地看着他:“说吧,麦克斯上校,是行尸攻破围墙了,还是尼根越狱了?”
“比那更严重。”麦克斯一脸凝重,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交流最高机密,“那小子……格莱姆斯家的卡尔,正在对我们的阵地进行持续性的渗透。”
卡罗尔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噗嗤——”
她终究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渗透?”卡罗尔擦了擦眼角的笑泪,“上校先生,他们只是孩子。卡尔给索菲亚送了瓶水,和一本漫画书,这在你看来就是军事行动了?”
“这不是简单的水和漫画书!”麦克斯一脸“你不懂”的表情,开始了他的战术分析,“这是糖衣炮弹,是文化入侵!他在进行心理战!目的是瓦解我方人员的战斗意志,最终……占领核心阵地!”
他指了指索菲亚房间的方向,痛心疾首。
“我的女儿,我的防线,即将失守!”
看着这个在战场上能以一敌十、面对尸潮都面不改色的铁血军人,此刻却因为一点青春期的朦胧情愫而如临大敌,卡罗尔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走上前,踮起脚,双手捧住麦克斯的脸。
“嘿,傻瓜。”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麦克斯一怔。
“索菲亚会脸红,会害羞,会因为一本破漫画书开心一整天。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废弃车底下,靠吃冷罐头活命的小女孩了。”卡罗尔的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她可以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拥有烦恼,拥有喜悦,甚至……拥有一次笨拙的、心动的初恋。”
“她有你这个像傻瓜一样保护她的‘上校爸爸’,有我这个能为她烤苹果派的妈妈。我们给了她一个可以让她犯错、让她成长的世界。”
卡-罗尔的额头抵着麦克斯的额头,轻声说:“麦克斯,我们赢了。这不是需要你警惕的敌情,这是我们的战利品。”
麦克斯沉默了。
他那双总是紧绷着的、仿佛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眼睛,一点点地柔软下来。他粗糙的手掌覆盖在卡罗尔的手背上,将她紧紧握住。
“我只是……”他笨拙地解释,“我怕她受伤。”
“我知道。”卡罗尔笑了,“但那是她必须自己去走的路。我们不能替她走。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她摔倒的时候,把她扶起来。然后……顺便把那个让她摔倒的小子揍一顿。”
麦克斯看着卡罗尔脸上狡黠的笑容,终于也忍不住笑了。
他觉得,自己的最高指令,或许应该更新一下了。
保护她们,让她们永远能为这种“愚蠢”的小事而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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