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
凌曜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猛地窜上天灵盖，让他头皮阵阵发麻。他试图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挖掘，寻找任何关于苏玥的、属于“现实世界”的碎片。然而，那里只有一片空白，如同被彻底格式化过的硬盘，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数据，甚至连一个模糊的背影都没有。
这不对！
如果他们在现实世界就认识，如果他与她之间真的存在过某种关联，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进入这个终焉之地后，所有人的记忆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模糊，但关于自身身份和重要人际关系的核心部分，大多还是保留了一些轮廓。可他对于苏玥，除了在这个诡异世界相遇后的点滴，往前便是一片虚无。
但是……楚嫣然的样子！
她言之凿凿，眼神里带着那种混合了恐惧、同情和一丝“我知道内情”的笃定，完全不似作伪。她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内心最深的困惑——苏玥那无法解释的“害怕”和疏离，并给出了一个看似能串联起一切的、骇人听闻的解释。
如果……如果楚嫣然说的是真的呢？
如果现实世界里，他们真的相识，而苏玥的接近，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
那么，他记忆里那个“冷漠”的、对他舍身相护回报以疏离眼神的苏玥，或许根本就不是他所以为的样子？那个形象，会不会是某种伪装？或者，是他记忆本身出了更大的问题，连“现实”都被扭曲或掩盖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危险的病毒，瞬间侵蚀了他的思维。
如果他记忆里的“苏玥”是假的，那他所以为的“付出”与“回报”，他感受到的委屈和愤怒，岂不是都建立在流沙之上？什么才是真的？他自己吗？还是这个不断轮回的、充满绝望的世界？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凌曜甚至觉得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他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深渊边缘，脚下是碎裂的、曾经坚信不疑的认知碎片，而深渊之下，是未知的、可能更加残酷的“真相”。
他看到楚嫣然正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等待着他被这“真相”彻底击垮，或者……投入她所指引的方向。
不。
不能这样。
凌曜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强行将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混乱和嘶吼压了回去。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刺痛感帮助他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是凌曜。是那个即便在绝境中也必须保持冷静，带领团队寻找生路的凌曜。他不能，至少不能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楚嫣然这种心思难测的人面前，彻底失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带着废墟特有的尘土和腐朽气息，呛得他喉咙发痒，却也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重新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楚嫣然脸上时，虽然依旧深沉难辨，但那剧烈的震荡似乎被强行按捺了下去。他没有表现出楚嫣然预想中的崩溃或者暴怒，反而异常地……冷静？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与楚嫣然之间的距离，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她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直抵其灵魂深处。
“证据。”凌曜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块冰冷的巨石投入暗流涌动的湖面，“我需要证据。”
他不能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就彻底颠覆对一个人的认知，尤其是苏玥。那个在血浪中被他推开时，眼中流露出震惊与难以置信（或许还有别的）的女人。那种眼神，不像全然伪装。
“你所说的，‘现实世界’，‘蓄意接近’，‘故意引来怪物’……”凌曜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楚嫣然之前的指控，每说一个词，他眼中的审视就加深一分，“所有这些，不能只靠你‘好像记得’、‘感觉强烈’。我要看到确凿的证据。”
楚嫣然似乎愣了一下。她或许设想了凌曜的各种反应——愤怒的质问，痛苦的崩溃，甚至是对苏玥立刻转变态度——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冷静地、直接地向她索要证据。
这短暂的错愕并未持续太久。她很快调整好表情，脸上非但没有被质疑的恼怒，反而绽放出一抹更加动人、却也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从容，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如此反应，也早已准备好了下一步的棋。
她没有直接回答关于证据的问题，而是微微歪头，用一种带着些许神秘和挑衅的语气反问道：“曜哥，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记忆里，完全没有她在现实世界的影子吗？”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再次精准地扎在了凌曜最不安的地方。
但她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下次游戏，”她看着凌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跟我一组。”
这不是请求，更像是一个邀请，一个通往她所谓“真相”的入场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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