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辐射尘云，在废墟上投下灰蒙蒙的光线。队伍沉默地行进在破碎的街道上，鞋底摩擦碎石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凌曜走在最前方，步伐坚定，目标明确——他昨晚“无意”中透露的东北方向物资点。
楚嫣然几乎是一整夜都没睡好。凌曜那句关于“遗光塔”和“溯影之壁”的低语，像一根毒刺，反复扎着她的神经。真实的记忆？不受任何外物干扰？不，绝不能让凌曜去那里！万一苏玥那个贱人真的在什么“溯影之壁”前看到了真相，那她之前所有的谋划，所有的表演，都将付诸东流！更可怕的是，凌曜会怎么看她？那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神...她不敢想象。
她刻意走在凌曜侧后方不远的位置，几次欲言又止，寻找着开口的时机。她的焦躁几乎化为实质，连一向迟钝的石猛都感觉出来了，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凌曜，”终于，在越过一片倒塌的高架桥废墟后，楚嫣然快走几步，与凌曜并行，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恰到好处的担忧，“我们...一定要往这个方向走吗？”
凌曜脚步未停，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可能存在的危险，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带着询问。
楚嫣然深吸一口气，开始她的表演：“我...我昨晚守夜后，心里一直有些不安宁。”她揉着太阳穴，秀眉微蹙，一副努力回忆又带着些许恐惧的样子，“我好像...想起一些关于东边那个区域的碎片记忆...非常不好的记忆。”
凌曜终于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示意她继续说。这平静反而让楚嫣然心里更没底，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
“东边...好像有一个非常危险的禁区。我记得...那里似乎盘踞着一群变异程度极高的‘掠食者’，它们不仅速度快、力量大，而且...好像对精神波动异常敏感！”她煞有介事地描述着，声音微微发颤，“任何细微的能量外泄，都可能引来它们疯狂的围攻！以前...好像有一支比我们强大得多的队伍，就在那边...全军覆没了。”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凌曜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动摇。然而，凌曜只是挑了挑眉，反问道：“哦？掠食者？对精神波动敏感？具体在哪个位置？数量大概多少？那支‘全军覆没’的队伍，是什么配置？”
一连串精准而冷静的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楚嫣然头上。她哪里知道这些细节？她只是根据凌曜提到的“东边”，临时编造一个听起来足够危险的怪物种群而已。
“位置...大概就是东边那片最高的废墟群附近吧...”她含糊其辞，眼神闪烁，“数量...记不清了，好像很多，黑压压的一片...那支队伍的配置，我...我那时候也只是远远看到，不清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底气明显不足。
走在稍后位置的萧澈忍不住嗤笑一声，虽然没说话，但那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石猛也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楚妹子，你这说得也太玄乎了...俺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怪物也不少，没听说哪种对精神波动特别敏感的。”
林薇眨着大眼睛，小声附和楚嫣然：“不过...嫣然姐姐既然有不好的预感，我们还是小心点好呀...”她的话看似支持，实则更凸显了楚嫣然理由的牵强和缺乏实证。
楚嫣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中又急又怒。她看出凌曜根本不信，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她如芒在背。她一咬牙，决定换个策略，打感情牌。她再次靠近凌曜，几乎要贴上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关切”：
“凌曜，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多虑了。但是...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你再冒险了！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受伤，尤其是你！”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深情地望着他，“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找物资，不一定非要去那边啊！西边，或者南边，不是也有标记点吗？求你了，我们换个方向好不好？”
这一幕，清晰地落入了后方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玥眼中。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看啊，他们靠得那么近。
楚嫣然的手，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了。
她看他眼神，是那样毫不掩饰的深情和担忧。
而他...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推开她，不是吗？
原来...前世是家族仇怨，今生是郎情妾意。
自己算什么？
一个被遗忘、被厌恶、甚至可能被“正义”处置了的旧日障碍？
一个可怜又可笑的、沉浸在自己痛苦记忆里的傻瓜。
冰冷的绝望感，如同这废墟间无处不在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骨髓，将最后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冻结、碾碎。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中彻底熄灭的光彩，心死如灰。原本因为凌曜昨日战斗中狂暴表现而泛起的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异样感，此刻也彻底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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