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感觉自己像是一块破布，被人用力甩了出去，然后重重地砸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肺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趴在那里，只剩下本能的咳嗽和喘息。
背上的谢凛，此时像一座沉重的冰雕，死死压着她。她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过身来，将谢凛从背上卸下，让他平躺在地上。
粗重的喘息声在她耳边回荡，是她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各处的酸痛在叫嚣。
慢慢地，她混沌的意识开始回笼。
她躺着，大口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很新鲜，非常清新，甚至带着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香气。但是，它透着一股骨子里的寒意，不是那种刺骨的冷风，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
她撑起身体，跪坐在地上，环顾四周。
没有石壁，没有黑雾，没有那些扭曲的黑影。这里是一片广袤到看不见边际的荒凉平原。地面不是泥土，而是灰白色，像是某种坚硬的岩石或压缩的尘埃，摸起来冰凉，粗糙，一点也不柔软。零星地长着一些低矮的植物，样子很奇怪，不是常见的绿色，有些是灰蓝色的，有些像枯死的珊瑚，在夜色下泛着微弱的光。
她仰头。
头顶不是熟悉的夜空。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星空。星星多到恐怖，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天幕，像是打翻了无数钻石。但这些星星的光芒不是柔和的，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不规则的闪烁，仿佛在嘲笑，又仿佛在低语。星光的颜色也千奇百怪，有血红的，有幽蓝的，有惨白的，它们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将这片平原映衬得更加苍凉和诡异。
一种强烈的，被遗弃的感觉袭来。他们成功地逃离了那个地方，却似乎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同样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新世界。
恐惧，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安全吗？有什么？
她颤抖着低下头，看向身边的谢凛。
他依然昏迷不醒，脸色在诡异的星光下显得更加苍白。沈栀伸出手，颤抖着触碰他的脸。
冰凉。
比这地面的温度还要低。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胸口微弱的起伏，似乎随时都会停下。
“谢凛……”她低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因为恐惧和疲惫而沙哑。
没有回应。
疲惫，如同山峦一般压在她身上，双腿像灌了铅，手臂抬不起来。她觉得自己只要一闭眼，就会立刻睡死过去，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不能睡。
看着谢凛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沈栀知道，她绝不能倒下。谢凛将生的希望给了她，用他的一切为她打开了这扇门。现在，她要带着这份希望，带着他，活下去。
体内的力量已经耗尽，后背的胎记也不再灼热，只是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但她有腿，她有手，她还有一颗绝不放弃的心。
沈栀跪起身，将谢凛的上半身艰难地抱起来。他很重，比她想象的还要重。她咬紧牙关，弓着背，将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试图将他架起来。
她想背他，就像第八十章那样。但是她太虚弱了，试了几次，身体都摇摇欲坠，根本站不稳。
不行，背不动。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荒凉的平原一望无际，连个像样的山丘都没有。远处影影绰绰的，也许是岩石？也许是别的什么？
那里或许能提供一点点庇护？至少能挡挡风，或者隐藏一下。
沈栀咬了咬牙。即使不能背，也要把他带过去！
她小心翼翼地将谢凛的身体放平，然后侧过身，抓住他的胳膊。很冷，像抓着一块冰。
“谢凛……你坚持住……我带你去找个地方……”她轻声在他耳边说，仿佛这样能给他一点力量，也给她自己一点勇气。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拖动他的身体。坚硬冰冷的地面硌得她的手生疼，谢凛的身体在地面上缓缓移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每拖一步，都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拆散。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又迅速被冰冷的空气带走一丝温度。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在颤抖，腰部像是要断裂。
但这和谢凛所承受的痛苦相比，算得了什么？和他们面临的绝境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咬紧牙关，一下，一下，艰难地向前移动。荒凉的平原在眼前缓缓展开，诡异的星空在头顶无声地注视着她。每一下摩擦声都像是提醒她，她拖动的不仅仅是一个身体，更是她所有的希望。
疲惫和恐惧仍然像毒蛇一样试图缠绕她的心，但她强迫自己忽略它们。她的眼里只有远处那个影影绰绰的轮廓，以及眼前谢凛苍白安静的侧脸。
一步。
两步。
她不知道那个轮廓有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这个平原上潜伏着什么危险？那些诡异的星光会不会带来什么影响？寒意会不会侵蚀谢凛本就微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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