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李教授,我再想想。” 她勉强挤出个笑容,把剩下的巧克力塞进书包,“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豆豆的习题我留了两张,明天记得做。”
走出李教授家的小区,烟花还在不停绽放,照亮了她回家的路。马路上挤满了狂欢的人,有人举着国旗奔跑,有人唱着国歌,还有小贩在卖印着 “北京 2008” 的纪念章,生意格外红火。张小莫裹紧了外套,顺着墙角往前走,尽量避开喧闹的人群。
路过劳务市场时,她看到几个和父亲年纪相仿的男人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工具,抬头看着烟花,脸上却没什么笑容。其中一个人叹了口气:“国家越来越好了,可咱们的日子怎么还是这么难?” 另一个人没说话,只是狠狠吸了口烟,烟蒂在夜色中闪着微弱的光。
张小莫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想起父亲说的 “65% 的下岗工人都在干没保障的活”,想起母亲腕间的冻疮,想起自己泡胀的考研词汇,突然觉得,这漫天的烟花虽然绚烂,却照不暖底层人的寒夜。
走到筒子楼楼下,她看到家里的灯还亮着,缝纫机的 “咔哒” 声断断续续传来,混着母亲的咳嗽声。她赶紧跑上楼,推开门,看到母亲正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拿着块蓝布,在缝补咸菜袋,手腕上缠着新的纱布,却还是渗着血丝。父亲蹲在墙角,手里拿着根烟,却没点燃,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
“爸,妈,我回来了。” 张小莫放下书包,走到母亲身边,摸了摸她的手腕,“怎么还在缝?冻疮都这样了。”
“没事,这几个袋子缝完就能发货了,深圳的顾客等着要呢。” 林慧笑着把手抽回来,却不小心碰到了缝纫机的针头,疼得她龇牙咧嘴,“你李教授家没留你吃饭啊?看你脸色这么差。”
“留了,我吃了巧克力。” 张小莫从书包里掏出剩下的巧克力,递给母亲,“您尝尝,瑞士带回来的。”
林慧接过巧克力,却没吃,放进了缝纫机的抽屉里:“给你留着,复习累了吃。对了,你爸今天去工地,工头说…… 说要裁掉一半人,你爸的腰伤……”
“别说了!” 张建国猛地站起来,烟蒂掉在地上,他狠狠踩了一脚,“大不了老子再找活干,总能养活你们娘俩!” 可他的声音却带着颤抖,腰眼因为用力过猛,疼得他直皱眉。
张小莫看着父亲发红的眼睛,看着母亲渗血的手腕,突然从书包里掏出泡胀的《考研词汇》,放在桌上:“爸,妈,我不考研了,我找工作赚钱,帮家里分担。”
“不行!” 林慧和张建国异口同声地说。林慧抓住她的手,手腕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却依旧坚定:“你好不容易读到大学,怎么能不考研?妈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
“是啊小莫,爸明天就去南方打工,听说深圳的工地日薪能给到一百五,肯定能凑够你的学费。” 张建国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你要是不考研,爸这腰伤白受了,你妈这冻疮也白烂了。”
张小莫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泡胀的《考研词汇》上,晕开了 “abandon” 的字迹。她想起李教授的保研推荐,想起和 “冰棱” 的考研约定,想起自己在图书馆学到深夜的日子,可看着眼前的父母,她知道,有些梦想只能暂时放下。
“爸,您别去南方,您的腰伤经不起折腾。” 她擦了擦眼泪,从书包里掏出李教授给的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塞进父亲嘴里,“您尝尝,甜的。妈,明天我陪您去医院看冻疮,咱们的淘宝店能赚钱,我也能兼职家教,肯定能撑过去。”
张建国嚼着巧克力,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却掩不住心里的酸涩。他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看着桌上泡胀的考研资料,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太失败了,连女儿的梦想都支撑不起。
林慧也拿起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说:“真甜,比咱们的红糖馒头还甜。小莫,妈听你的,明天去医院,咱们好好干活,好好赚钱,你也好好复习,考研的事,不着急。”
这时,窗外又传来一阵烟花声,比之前的更盛大,金色的光透过窗户,照在一家三口的脸上。张小莫看着父母的笑脸,看着桌上的咸菜坛和泡胀的考研资料,突然觉得,这漫天的烟花不仅是国家的荣光,也是他们家的希望 —— 即使日子再难,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夜深了,烟花渐渐停了,夜空恢复了宁静。张小莫帮母亲收拾好咸菜袋,又给父亲的腰上贴了膏药,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书桌前,看着泡胀的《考研词汇》,想起李教授的话,想起和 “冰棱” 的约定,心里虽然难过,却也充满了力量。
她拿出手抄本,翻开新的一页,画了一束烟花,烟花下面画着三个人的笑脸,还有一只蜷在缝纫机上的猫。旁边写下一行字:“2001 年 7 月 13 日,北京申奥成功,家里的冻疮会好,考研的梦也会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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