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 年 7 月的南方小城,香港回归的喜悦还没完全散去,一场突如其来的闷热就笼罩了整个城市。傍晚六点,筒子楼里飘起阵阵饭香,张家的煤炉上炖着的白菜豆腐发出 “咕嘟咕嘟” 的声响,林慧正站在灶台边翻炒着土豆丝,蓝色的围裙上沾着点点油星,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铁锅边缘,瞬间蒸发成一缕白烟。
张建国蹲在阳台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破旧的收音机,螺丝刀和焊锡丝散落在脚下的报纸上。这台收音机是他从废品站淘来的,外壳裂了道缝,里面的零件也锈迹斑斑,他却宝贝得不行,说 “修好就能听香港的电台,看看回归后的香港到底啥样”。此刻,他正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用焊锡丝连接着断掉的线路,焊锡枪的火星时不时溅出来,落在他那双洗得发白的解放鞋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小印记,他却浑然不觉。
“建国,饭快好了,别修了,先吃饭!” 林慧端着土豆丝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丈夫还在摆弄收音机,忍不住喊了一声,“你说你,天天捣鼓这破玩意儿,能当饭吃吗?小莫明天要上学,还得早点休息呢。”
张建国头也没抬,手里的动作依旧没停:“快好了,再等会儿,说不定今天就能修好。你忘了,小莫还想听香港的儿童节目呢。” 他顿了顿,又说,“再说了,听听新闻也能知道外面的事,总不能一直闷在这筒子楼里。”
林慧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菜端到客厅的小桌上。客厅里的家具很简单,一张掉漆的木桌,四把缺了腿的椅子,还有一个老式的衣柜,是他们结婚时买的,现在柜门上的镜子已经模糊不清,却还在勉强使用。墙上贴着张小莫的 “三好学生” 奖状,红色的纸张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微光,是这个简陋的家里最亮眼的装饰。
张小莫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历史课本,却没心思看。她满脑子都是白天在学校里听到的消息 —— 班里的同学说,香港回归后,很多人都去香港做生意了,还有人说,香港的钱很值钱,一块港币能换好几块人民币。她想起父亲之前说要带她去香港玩,心里就充满了期待,恨不得明天就能出发。
“爸,你说香港现在是不是特别热闹?” 张小莫抬起头,看着阳台上的父亲,“我们班同学说,香港有很多高楼大厦,还有迪士尼乐园,真的吗?”
张建国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笑着说:“当然是真的,等爸以后赚了钱,就带你和你妈去香港,咱们也去看看那些高楼大厦,尝尝香港的小吃。” 他的笑容里带着憧憬,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 他在建筑工地打工的工资,除去家里的生活费和小莫的学费,根本剩不下多少,去香港的梦想,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就在这时,收音机突然发出 “滋滋” 的声响,接着传来一阵清晰的新闻播报声:“各位听众晚上好,今天是 1997 年 7 月 12 日,欢迎收听晚间新闻。据香港金融市场最新消息,恒生指数今日大幅下跌,跌破万点关口,创近年来新低。受此影响,亚洲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股市也出现不同程度的下跌,金融市场面临严峻挑战……”
新闻播报声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客厅里炸开。张建国手里的焊锡枪 “啪嗒” 掉在地上,焊锡丝滚到了墙角。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客厅,盯着收音机,眼神里满是震惊:“恒生指数跌破万点?怎么会这样?”
林慧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建国,这恒生指数下跌,跟咱们有啥关系啊?是不是会影响到你在工地的工作?”
张建国没有回答,眉头紧紧皱着,嘴里喃喃自语:“之前听工地上的老板说,他在香港有投资,要是香港的金融市场出问题,他的资金可能会周转不开,到时候咱们的工资……”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里像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张小莫看着父亲严肃的表情,心里也泛起了不安:“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咱们还能去香港玩吗?”
张建国摸了摸女儿的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小莫别担心,就是一点小波动,很快就会好的。去香港玩的事,爸记着呢,不会忘的。” 可他心里清楚,恒生指数跌破万点,绝不是 “小波动” 那么简单,这很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工作,甚至家里的生计。
晚饭在沉默中度过,桌上的土豆丝和白菜豆腐没怎么动,每个人都心事重重。饭后,林慧收拾碗筷,张建国坐在桌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弥漫开来,像一团解不开的愁绪。张小莫坐在旁边,看着父亲的侧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我跟车队跑广东长途吧。” 张建国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客厅的沉默,“今天工地上的老王跟我说,他们车队要招司机跑广东到香港的长途运输,运费比平时多三成,还管吃住。现在工地的情况不明,跑长途虽然累点,但能多赚点钱,也能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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