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上小学五年级,因为没考好,把试卷藏在煤炉边,被母亲发现后打了一巴掌。她哭着跑出去,父亲找到她时,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馒头上沾着酱油,在她的作业本上写了 “加油” 两个字。酱油字的颜色很深,像铁锈一样,父亲说 “小莫,一次没考好没关系,只要不放弃,以后肯定能行”。那时候的酱油字,带着馒头的麦香和父亲的体温,是她童年里最温暖的鼓励;可现在喉间的铁锈味,却只有苦涩和绝望,像把童年的温暖都熬成了药渣。她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街道。深夜的街道很安静,只有偶尔经过的夜班出租车,车灯在马路上划出两道短暂的光,又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出租屋在六层,楼下是个菜市场,白天满是叫卖声和油烟味,晚上却只剩下垃圾桶散发的酸臭味。她想起对面 “盛世华庭” 的广告里说 “住进盛世,尊享品质生活”,可她的 “品质生活”,不过是能在深夜里,有个不用听邻居吵架、不用怕房东涨租的地方。
客厅里传来母亲的咳嗽声,她赶紧走过去。母亲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件没织完的毛衣,是给诺诺织的,天蓝色的毛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怎么还没睡?” 母亲放下毛衣,揉了揉眼睛,“是不是又在想房子的事?”
“妈,我没事,就是有点睡不着。” 张小莫坐在母亲身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母亲的肩膀不再像以前那样宽阔,有些硌人,却依然让她觉得安心。“您怎么也不睡?这么晚了还织毛衣。”
“诺诺说想要件蓝色的毛衣,我想着赶在过年之前织好。” 母亲拿起毛衣,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下,“你看,这花样好看吗?我跟隔壁张阿姨学的,说是现在小孩都喜欢这种。”
看着母亲眼里的光,张小莫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毛线团上。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熬夜给她织毛衣,每件毛衣上都有不同的花样,邻居们都羡慕她有个手巧的妈妈。那时候虽然穷,可心里满是温暖;现在她能给母亲买得起现成的毛衣,母亲却还是要亲手织,不是为了省钱,而是怕她的爱,跟不上女儿长大的速度。
“妈,对不起。” 她哽咽着说,“我没本事,到现在还让您跟着我租房子,还让您为诺诺的毛衣熬夜。”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 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妈不觉得苦,只要咱们娘仨在一起,租房子也挺好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个人扛着这么多,比你爸当年还厉害。”
母亲的话像股暖流,流进她的心里,稍微冲淡了些喉间的铁锈味。她想起父亲走前抓着她的手说 “照顾好你妈和诺诺”,想起诺诺说 “妈妈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想起莉莉说 “有困难咱们一起扛”,这些画面像点点星光,在她漆黑的心里,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她擦干眼泪,拿起手机,关掉了法拍房的页面,却在备忘录里写下:“明天去中介问问,有没有首付低的二手房,哪怕小一点,旧一点也行。” 她知道,法拍房的风险太大,她赌不起;但她也不想放弃,哪怕只能买个五十平的老破小,也是她和家人的家,是能挡住风雨的港湾。
回到卧室时,诺诺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妈妈,姥姥,房子……” 张小莫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诺诺的手很小,却很温暖,像个小太阳,照亮了她的世界。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多难,她都要给诺诺和母亲一个家,一个没有防盗窗、没有压力、满是温暖的家。
窗外的 “盛世华庭” 还亮着霓虹,防盗窗的阴影还在她脸上,可她的心里,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绝望。她知道,“铁窗” 或许暂时拆不掉,但只要她不放弃,只要心里的希望还在,总有一天,她能带着家人,走出这道 “铁窗”,走进属于她们的 “盛世华庭”—— 不是对面那座军价 3 万的楼盘,而是用爱和努力,搭建起来的、真正属于她们的家。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喉间的铁锈味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童年酱油字的麦香。她想起父亲写的 “加油”,想起母亲织的毛衣,想起诺诺的梦话,这些温暖的回忆,像一剂良药,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她知道,明天醒来,还是会面对房贷、工作、生活的压力,还是会被 “铁窗” 困住;但她也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有母亲的爱,有女儿的依赖,有自己的坚韧,这些足够让她在 “铁窗之外”,找到属于自己的希望和方向。
月光透过窗帘缝,洒在床沿上,像一条温柔的路。张小莫带着这点光,渐渐睡着了。梦里,她看到自己和母亲、诺诺,搬进了一间有落地窗的房子,阳光洒在地板上,母亲在厨房做饭,诺诺在客厅画画,她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没有防盗窗,没有霓虹的刺眼,只有满室的温暖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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