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斜斜切过老城区的瓦檐,落在林悦家的红木八仙桌上,把桌上的铜制暖壶镀上一层柔光。赵兰正用干布擦拭母亲苏婉留下的那本蓝色封皮技术笔记,指腹抚过封面“实干为基”的题字,轻声说:“这笔记你爸生前总锁在书柜最上层,说等你真正撑起林氏再给你。”
林悦蹲在客厅角落,刚把一个贴着“林氏老厂区”的木箱拖出来,铜扣上的绿锈蹭了满手。林建国晨练回来,手里的油条还冒着热气,一看见木箱就快步上前,粗糙的手掌按住箱盖:“这里面是你爸的宝贝!当年他修进口机床,全靠这些家伙事儿。”他小心翼翼解开铜扣,最先露出来的是一把磨得发亮的梅花扳手,木柄被岁月浸成深褐色,刻着的“林建军”三个字边缘已被掌心磨平,“就这把扳手,1998年机床卡壳,你爸抱着它蹲了三天三夜,手上的血泡渗进木柄,现在都能摸到印子。”
林悦指尖抚过扳手的凹凸处,那是父亲实干的印记。林建国又翻出一叠泛黄的维修记录,最上面一页写着“节省成本8万元”,落款旁有老董事长的批注:“建军同志,林氏之幸”。“你爸常说,工具是实干者的脸面。”林建国的声音发颤,“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干活靠嘴,领功抢得比谁都快。”
这话像根细针,戳中了林悦藏在心底的旧伤。她起身去搬另一个纸箱,纸箱侧面印着“明远科技”的logo,边角被潮湿的阁楼空气浸得发皱——那是她回国前在上海工作时的遗物,两年前被她塞进阁楼,再也没碰过。
“这箱要不先放着?”赵兰看出她的迟疑,递来一杯热豆浆,“当年你从上海回来,抱着它在阳台哭到天亮,说再也不想看见这些。”林悦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掀开箱盖:几件洗得发白的工服、半本工作笔记、一个塑料工牌,还有一沓印着“明远科技 项目主管 林悦”的名片,最上面一张沾着咖啡渍,边角皱得像揉过的废纸。
工牌的塑料壳已经发黄,照片上的她留着齐肩短发,眼神里有刚毕业的青涩,嘴角却抿得很紧——那是入职第一天拍的,HR说“笑一笑上镜”,她却因为紧张,怎么都放松不下来。工牌背面用铅笔写着“年终奖换冰箱”,是她刚入职时的心愿,想给父母换台无霜冰箱,最后却连母亲的丧葬费都差点凑不够。
“这工牌……”林建国凑过来,指着照片,“那时候你打电话说‘一切都好’,可你表姐说,你圣诞夜还在公司加班,泡面当年夜饭。”林悦的指尖划过“明远科技”四个字,2023年的寒冬瞬间撞进脑海——母亲刚确诊胰腺癌晚期,她拿着诊断证明找老板周明远批假,那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正对着鱼缸喂鱼:“项目马上内测,你走了周磊顶不上。给你三天假,够你见最后一面了,医院也能办公。”
三天假里,她在医院走廊改代码,母亲清醒时拉着她的手说“别太累”,昏迷时她就蹲在病房外赶进度。可等她抱着母亲的骨灰回到上海,迎接她的是公司公告栏的“喜报”:“周磊总监主导研发的智能办公系统获行业金奖”。她冲进周明远办公室,却被保安架了出去,当天就收到辞退通知:“涉嫌泄露核心数据,扣除当月工资”。
“泄露数据?”林悦当时气得浑身发抖,“算法是我写的,周磊连代码都看不懂!”HR摊开一份“证据”:周磊伪造的电脑访问记录,还有她和大学同学的微信聊天记录——只是问上海的天气,被截成“传递项目信息”。那天上海下着冻雨,她抱着纸箱站在明远楼下,看着电子屏上“周磊:科技领军者”的标语,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嘲笑她的天真。
“这群畜生!”赵兰气得拍桌子,“你妈走的时候,周明远连个花圈都没送,还在行业群里说你‘心狠,亲妈走了还谈工作’。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去上海砸他的公司了!”林悦拿起那张沾咖啡渍的名片,周明远的手机号她至今记得,当年她被辞退后,这个号码给她发过一条短信:“在上海混不下去就回老家,别碍周磊的路”。
她正出神,手机突然响了,是刘敏的电话,语气里带着兴奋:“林总,我查林天雄的资金流水,发现一笔300万转账,收款方是‘磊远商贸’,法人是周磊的堂哥——就是明远科技那个周磊!”林悦的心猛地一跳:“继续说!”“2024年6月,明远给林氏供智能安防设备,报价比市场价高50%,设备全是二手翻新的,智慧新城一期装了后,门禁半夜自动开锁,我们花200万才全换掉!”
2024年6月——正是母亲去世一周年的日子。林悦想起那天她在老家扫墓,林天雄发微信催她回公司:“林氏要完了,你还顾着儿女情长”。当时她以为是林氏真的危急,现在才明白,林天雄是怕她回来,断了他和周明远的洗钱路。“还有更巧的,”刘敏的声音压低,“明远的隐形股东是李达,林天雄的远房表舅,一辈子没出过苏北农村,根本不懂科技,就是代持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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