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雨敲了半宿窗,林悦如抱着旧匣子靠在床头,直到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漫进房间,才恍惚发现天已亮了。匣子里的信件散落在膝头,淡蓝色的信纸被夜露般的泪痕浸得发皱,最底下那页没标日期的信纸,边缘还沾着点干燥的泥土,像是从田埂上捡回来的 —— 这是昨晚她只顾着看带日期的信件,漏看的一页。
她指尖捏着信纸的边角,轻轻展开,娟秀的字迹带着少女特有的轻快,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纸风车,旁边用铅笔描了行小字:“天豪教我做风车,风一吹,转得像要飞起来似的。”
“今天天豪从城里回来了!他背着新书包,手里攥着个纸风车,一看见我就跑过来,风车转得呼呼响。他说‘婉婉,城里的孩子都玩这个’,然后蹲在田埂上,教我用竹篾和彩纸做风车。他的手很巧,折出来的风车比我的好看,可他还是把自己的风车给了我,说‘婉婉的风车要最漂亮’。我们在鸢尾花田边跑了一下午,风车转得越快,他笑得越响,我跟着他跑,风里都是鸢尾花的香味。”
林悦如的指尖拂过 “鸢尾花田” 四个字,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匣子里那张童年照片 —— 苏婉扎着羊角辫,粉色裙摆沾着草屑,手里举着纸风车;林天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袖,裤脚卷到膝盖,正弯腰帮她捡掉在地上的风车叶片。两人身后的鸢尾花田望不到边,紫色的花瓣被风吹得落在他们的头发上,像撒了把碎星星。原来母亲信里的 “天豪”,就是后来她要找的沈天豪,他们的缘分,早在童年的田埂上就扎了根。
“悦如,醒了吗?” 母亲赵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煮了小米粥,你要是起来了,就下来吃点。”
林悦如把信纸叠好放进匣子,起身开门时,正撞见母亲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托盘里摆着粥碗和一碟咸菜,还有个用纱布包着的东西。“这是你妈妈当年跟沈天豪一起做的纸风车,我从旧衣柜最里面找出来的,还能转呢。” 母亲把纱布打开,里面躺着个褪色的粉色纸风车,竹篾已经泛黄,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林悦如接过风车,指尖轻轻拨动叶片,“哗啦” 一声,风车慢悠悠转起来,像是把二十多年前的风都带了回来。“妈,您怎么还留着这个?” 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风车的竹篾蹭过指尖,有点扎手,却透着格外的温暖。
“你妈妈说,这是天豪第一次从城里带回来的稀罕物,要好好留着。” 母亲把粥碗放在桌上,坐在她对面,眼神里满是回忆,“你妈妈和林天豪是同乡,林家就住在苏家隔壁,中间只隔了一条灌渠。林天豪比你妈妈大两岁,小时候总护着她 —— 有孩子抢你妈妈的糖,他就把自己的糖递过去;你妈妈摔进灌渠,他跳下去把人捞上来,自己冻得发烧;春天鸢尾花开时,他会提前踩好点,带着你妈妈去后山最偏的花田,说‘这里的花没人摘,婉婉能摘最香的’。”
林悦如舀了勺小米粥,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酸涩。她想起信里苏婉写的 “天豪哥哥”,原来这声称呼背后,藏着这么多童年的温暖。
“后来林天豪家搬去城里,你妈妈哭了三天三夜,把林天豪送的风车抱在怀里,说‘再也没人陪我摘鸢尾花了’。” 母亲擦了擦眼角,“林天豪走的那天,偷偷把外婆给的银锁片塞给你妈妈,说‘婉婉,等我回来,给你带城里最好看的花’。你妈妈把锁片藏在枕头下,每天都拿出来看,直到后来林天豪考上大学,跟她在同一个城市重逢。”
林悦如放下粥碗,从匣子里翻出另一页信纸,这页纸的抬头标着 “1993 年 9 月 10 日”,是苏婉刚上大学的日子。
“今天在图书馆遇到天豪了!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抱着本《建筑制图》,蹲在书架前找资料,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像撒了层金粉。我找《中国古代文学史》时,不小心碰掉了他手里的书,书页散了一地,我蹲下来捡,他也跟着蹲下来,我们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他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像熟透的柿子。他说‘婉婉,好久不见’,声音比小时候哑了点,却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听。”
信纸上画着两个小小的人影,一个蹲在地上捡书,一个红着脸递书,旁边标注着 “图书馆的惊喜”。林悦如仿佛能看见二十多年前的场景:高大的书架间,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年轻的林天豪还没褪去少年的青涩,苏婉的辫子上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两人的目光在散落的书页间相遇,空气里都飘着青春期独有的甜意。
“林天豪那时候是真的疼你妈妈。” 母亲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你妈妈跟我说,大学四年,林天豪每天都会绕远路送她回宿舍。冬天他会把烤红薯揣在怀里,到宿舍楼下时还热乎乎的,说‘婉婉手凉,捂着手’;夏天他会提前买好冰镇汽水,用毛巾裹着怕化,说‘婉婉怕热,解解暑’;你妈妈感冒发烧,他能逃课在宿舍楼下守一天,熬了小米粥,用保温杯装着,一勺一勺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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