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向我立誓,说‘愿历九劫养儿防老之俗,换众生悟母子皆空’,如今你终于悟了。”一道沉厚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李纨抬头一看,地藏菩萨的虚影正立在雪地里,业火莲的微光驱散了风雪,“你护贾兰长大,不是为了‘防老’,是为了让他成为‘德行之水’,让世人看到,比起功名之冰,平凡的德行更值得守护——这才是你誓约的真谛。”
李纨起身走到窗前,对着地藏深深一拜:“弟子愚钝,直到今日才悟透。以前总怕他荣时我枯,怕他败时我苦,如今才明白,他的荣枯是他的命,我的修行是我的道,母子一场,不过是‘冰水相转’的缘分,无需执着。”
“你能悟透,便是莲心圆满的开端。”地藏的虚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佛语,“冰水不相伤,生死还双美。你与贾兰的缘分,不是‘养’与‘被养’,是‘渡’与‘被渡’,他因你修德行,你因他悟空相,这便是最好的因果。”
风雪依旧,地藏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可书房里的暖意却更浓了。李纨回到铜盆旁,冰已完全化成了水,水面平静无波,映着油灯的光,像一面小小的镜子。她伸手摸了摸发间的忆莲簪,簪头微微发烫,一道碧光从簪尖渗出,落在铜盆的水中——水面上竟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莲影,与她眉心的碧光一模一样。她想起了贾珠在世时,曾陪她在稻田间看荷。那时她还不懂“冰水禅机”,只盼着与他白头偕老,盼着孩子承欢膝下。如今贾珠已去,她独自带着贾兰,却比那时更通透——失去的像冰融,留下的如水长,贾珠的温情、荣府的繁华,都成了“冰”,而她的德行、贾兰的成长,才是真正的“水”。
天快亮时,李纨将铜盆里的水倒进了院中的稻茬地。雪地里的稻茬吸饱了水,泛出更浓的碧光,像藏在雪下的生机。她知道,等开春后,这些稻茬会重新发芽,长出新的青稻,就像她的修行,在顿悟后更进一层;就像贾兰的成长,在德行的滋养下,会越来越茁壮。
第二日清晨,贾兰醒来时,发现桌上摆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羹里的莲子是碧色的,泛着淡淡的莲香。“娘,这莲子是从哪里来的?”他拿起勺子,惊喜地问道——这莲子和稻香村的碧米一样,都是带着佛气的宝贝。
“是你掌心的莲印化的。”李纨笑着递给他一双筷子,“你昨日悟了‘德行为水’,莲印也替你高兴,就结出了这颗莲子。将来你若能一直守着德行,这莲子会变成满池的莲华,比任何功名都金贵。”
贾兰信以为真,捧着碗小心翼翼地吃着,莲子的清甜顺着喉咙滑下,让他浑身都充满了力气。他不知道,这莲子是李纨用自己的莲心佛光所化,是她对他最后的护持——等他将来爵禄高登,莲印碎裂时,这颗莲子会护住他的德行,不让他在繁华中迷失本心。
这日午后,贾母派人来叫李纨和贾兰去荣庆堂。刚走进院子,就听见王熙凤的大嗓门:“老祖宗,您是没看见,昨日张御史家的公子中了举人,那排场!八抬大轿游街,全京城都羡慕呢!咱们兰小子将来定比他有出息,中个状元,让老祖宗也风光风光!”
贾母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贾兰的手,摸着他掌心的莲印(李纨已用布条缠住,只露出一点边缘):“我的好重孙,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到时候奶奶给你办最热闹的庆功宴!”
贾兰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害羞,而是抬起头,声音清晰地说:“太奶奶,我读书不是为了排场,是为了修德行。娘说,德行像水,比状元更长久。”
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王熙凤刚要打趣,却被李纨递过来的眼神制止了。李纨对着贾母微微一拜:“老祖宗,兰儿说得对。咱们荣府如今虽看着繁华,却如寒冬的冰,若不养德行这‘水’,将来冰融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屋子的绫罗绸缎,“兰儿的出息,不在状元榜,在他的本心。”
贾母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还是你想得长远。”她看着李纨素净的身影,突然想起了稻香村的青稻和碧米,“你那稻香村的水,确实比府里的胭脂水粉更养人。兰儿交给你,我放心。”
从荣庆堂回来的路上,贾兰牵着李纨的手,踩着雪地上的脚印,突然问道:“娘,刚才你说荣府是‘寒冬的冰’,是什么意思?”
李纨看着远处荣府的琉璃瓦,白雪覆盖下的建筑宏伟却透着几分冷清:“府里的人都执着于‘冰’的坚硬,却忘了‘水’的长久。你看二婶娘,总想着敛财撑场面,像在冰上堆柴,柴越多,冰化得越快;你看宝二叔,总想着风花雪月,像在冰上描画,画再美,也留不住。”她握紧贾兰的手,“只有我们,守着稻香村的‘水’,守着德行的‘水’,才能在冰融时,依旧安稳。”
回到稻香村时,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稻茬地的雪上,泛着晶莹的光。贾兰松开李纨的手,跑到院子里,拿起扫帚开始扫雪,动作麻利,脸上满是认真。李纨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身影,发间的忆莲簪泛着暖光,心口的莲心也平静而通透——她终于明白,“冰水禅机”不是让她放下母子情,而是让她以“水”的包容护着“冰”的短暂,以“空相”的通透守着“德行”的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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