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灵山的晨光是从七宝池的水波里漫出来的。鎏金般的光粒子顺着池面的涟漪散开,落在菩提树叶上,凝成一颗颗剔透的露珠,风过时便簌簌滚落,砸在金沙地上,发出“叮”的轻响,像佛前铜铃的余韵。池边那株千年菩提,树干粗得需七八个迦叶尊者手拉手才能围住,枝桠向四方延展,如同一把覆盖万里的翠伞,叶片层层叠叠,缝隙间漏下的天光,在地上织就一片流动的鎏金碎纹。
今日的灵山与往日不同。三千诸佛、五百阿罗汉、八金刚、四菩萨皆已列座,迦叶尊者捧着贝叶经卷侍立在侧,阿难尊者手持锡杖,目光低垂,神情肃穆。七宝池中央的莲台上,佛祖跏趺而坐,周身环绕着七彩佛光,佛光中隐约有万千莲瓣舒展,每一片莲瓣上都刻着细小的梵文,随着佛祖的呼吸轻轻颤动。池中的九品莲华尽数盛放,淡金色的花瓣泛着莹光,香气顺着风飘出千里,连灵山外的云海都染上了淡淡的莲香。
在菩提树根须旁,藏着一粒小小的莲子。它不是七宝池里的凡莲所结,而是佛祖成道时,从菩提树枝桠间自然凝结的佛莲之籽。这粒莲子已在灵山听经千年,外壳呈淡淡的碧色,泛着玉质的光泽,莲心深处藏着一点微弱的金光,那是千年佛法浸润的印记。平日里,它总静静卧在金沙中,听着梵音,沐着佛光,莲心的金光便会随之流转,像一颗沉睡的星辰。
“尔时,佛告舍利弗,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华,时一现耳……”佛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充满穿透力,像温润的玉石滚过青石,瞬间传遍灵山的每一个角落。梵音所及之处,金沙地的细沙开始轻轻浮动,聚成一个个小小的梵文;七宝池的水波凝成莲纹,久久不散;连菩提树上的露珠,都随着梵音的韵律,滴落在地上,谱成一曲无声的梵乐。
莲子静静听着,莲心的金光缓缓流转,与梵音的韵律相合。它听过无数次讲经,从《金刚经》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到《心经》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每一次听闻,莲心的金光都会更盛一分,外壳也会更温润一分。它以为今日的讲经与往日并无不同,不过是又一次佛法的浸润,却不知,当佛祖讲到《妙法莲华经》中的“慈母恩深”章时,一切都变了。
“……昔有一子,名唤目犍连,性至孝,其母堕入饿鬼道,食不得入,喉细如针。目犍连持钵往饷,饭食未至口边,即化为火炭。其子悲痛欲绝,遂至佛前泣拜,求问救母之法。佛告之,当于七月十五日,具百味五果,供养十方大德众僧,其母便可脱离饿鬼道,往生极乐……”佛祖的声音带着悲悯,佛光中渐渐浮现出目犍连救母的景象:目犍连跪在佛前,泪水打湿了僧袍;饿鬼道中,他的母亲望着食物化为火炭,眼神绝望;十方大德众僧受供后,念诵经文,金光从经文中涌出,将他的母亲从苦难中托起。
莲子的莲心突然猛地一颤。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沉睡中苏醒,顺着莲心的金光蔓延开来。它看着佛光中目犍连的泪水,看着他母亲眼中的绝望与重逢的喜悦,莲心深处,竟渐渐渗出一丝清凉的液体——不是金沙地的露水,也不是七宝池的池水,而是从莲心最深处涌出的,带着温度的露珠。这露珠泛着淡淡的白光,顺着莲子的外壳缓缓滑落,滴在身下的金沙上,发出一声极轻的响,像一声叹息。
“嗯?”侍立在佛祖身侧的护法金刚突然睁开眼,两道金光从眼中射出,直直落在菩提树下的莲子上。他是佛门护法,专司驱逐尘念,守护佛法纯净,千年间从未在灵山见过如此异动——一粒听经千年的佛莲之籽,竟会因“母子之情”而渗出“泪露”,这是从未有过的事。金刚眉头紧蹙,手持降魔杵,声音如洪钟般响起:“孽障!灵山清净之地,岂容你染此尘念?千年佛法浸润,竟抵不过一丝凡俗执念,当堕入畜生道,受轮回之苦!”
降魔杵的金光直逼莲子,金沙地被金光扫过,泛起一层焦糊的气息。莲子的外壳开始微微颤抖,莲心的金光黯淡了几分,那滴刚渗出的露珠也被金光逼得缩了回去,仿佛害怕这威严的佛门惩戒。周围的灵山生灵都屏住了呼吸,迦叶尊者微微摇头,阿难尊者眼中闪过一丝悲悯,却都未曾言语——护法金刚的职责所在,他们不便干涉。
“金刚息怒。”佛祖的声音适时响起,化解了降魔杵的金光。他看向菩提树下的莲子,目光温和,带着洞悉一切的慈悲,“此籽非染尘念,乃是证道之始。它听经千年,悟‘无相’‘无念’之道,却独独未悟‘有情’二字。莲心之露,非寻常泪水,乃是人间八苦之引,是‘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的初萌,亦是它历劫证道的契机。”
佛祖抬手,一道柔和的佛光落在莲子上,将它轻轻托起,悬在七宝池上空。莲子在佛光中缓缓转动,外壳的碧色更浓,莲心的金光与那丝白色露气相互缠绕,渐渐凝成一道细小的光影——光影中,隐约可见一个穿着素色布裙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神情温柔,正是这粒莲子下凡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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