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年的暮春,大观园沁芳闸旁的桃林落英如雨。贾母带着女眷们在此设 “桃花宴”,红木案上摆着新酿的桃花酒、蜜渍的桃花糕,连茶盏都是描金桃纹的样式。探春拿着一支桃木签筒,笑着吆喝:“今日咱们抽花签,抽到什么便吟一句对应诗词,输了的罚喝桃花酒!”
黛玉扶着紫鹃的手,坐在石凳上,指尖捻着飘落的桃花瓣,轻声道:“这桃花虽艳,落得也快,倒像极了世间热闹。” 宝钗挨着她坐下,给她斟了杯酒:“林妹妹又多思了,今日且享眼前乐。” 宝玉则忙着给姐妹们分桃花糕,走到迎春面前时,见她穿着水绿色襦裙,发髻上的累金凤斜斜插着,空缺的两颗珠子处露着金属茬,眼神空茫地望着河面,连糕点递到眼前都没察觉。
“二姐姐,尝尝这桃花糕,刚从厨房取来的。” 宝玉把糕点塞进她手里,迎春机械地接过,却没吃,只是放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蹭着糕饼上的糖霜 —— 累金凤的寒气还浸在骨血里,让她连 “甜” 的滋味都变得迟钝,更别说参与眼前的热闹。
司棋站在迎春身后,看着她这副模样,手腕上的朱砂痣微微发烫。她悄悄拽了拽迎春的衣袖:“姐姐,一会儿抽花签,你也试试,说不定能抽到好签呢。” 迎春点点头,却没看她,目光依旧黏在河面上,那里的桃花倒影被水流冲散,像极了她抓不住的记忆 —— 有时她会恍惚想起天河的水光,却总被懦弱珠的寒气冻得记不真切。
“轮到二姐姐了!” 探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怔忪。迎春站起身,走到签筒前,指尖刚碰到桃木签,就觉得一阵寒意从签筒里传来,与累金凤的寒气隐隐呼应。她随意抽了一支,展开一看,竹签上刻着 “武陵别景” 四字,旁注一行小字:“桃源深处,暂避尘嚣。”
“好签啊!” 贾母笑着拍手,“武陵是世外桃源,说明二丫头日后能得个安稳去处,比咱们这些人都自在。” 邢夫人也跟着附和:“是啊,还是老太太有福气,咱们二丫头总算有个好兆头。” 众人都跟着笑,唯有黛玉皱了皱眉 —— 她总觉得这 “暂避” 二字,透着几分不安,像极了镜花水月,一触就破。
迎春握着竹签,没觉得 “好”,也没觉得 “不好”,只是觉得竹签上的墨迹像活过来似的,慢慢晕开。就在这时,竹前突然燃起一簇幽蓝的火 —— 不是寻常火焰的暖红,而是冷得发颤的幽蓝,火苗只围着 “武陵别景” 四字烧,却不烫手,连竹签的边缘都没烤焦。
“哎呀!怎么着火了?” 惜春吓得躲到贾母身后,宝钗连忙起身想灭火,却被探春拉住:“别碰!这火不对劲!”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簇幽蓝火慢慢熄灭,竹签上的 “武陵别景” 已烧成焦黑,而焦痕竟不偏不倚,拼出两个字 ——“黄粱”。
“黄粱…… 黄粱一梦?” 宝玉喃喃道,脸色瞬间发白。贾母的笑容僵在脸上,握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不过是个签子,许是竹签受潮,烧得古怪罢了,别多想。” 可她的声音里带着颤,谁都听得出她的不安。邢夫人见状,连忙把竹签夺过来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什么黄粱不黄粱的,就是个破签子,晦气!”
迎春看着被碾碎的焦痕,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耳边的笑语声、惊呼声都变得遥远,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她扶着石桌,闭上眼想稳住心神,却见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白光 —— 一本玉质的册子在白光中展开,封面刻着 “警幻仙册?金陵十二钗副册”,书页上没有文字,只有流动的画面,像天河的水镜。
画面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天河 —— 水光粼粼,灵鲤游动,可本该清澈的河水却变成了浑浊的弱水,正一点点吞噬着空中的星光。每一颗星光熄灭时,都发出一声细微的 “噼啪” 声,像极了她灵核里懦弱珠的异动。突然,画面里出现了一缕淡灰色的水光,正是她当年被贬凡尘的灵体,那水光被弱水缠绕着,越陷越深,最后竟与浑浊的河水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是她的灵体,哪是天河的弱水。
“不要……” 迎春在心里呐喊,却发不出声音。她想伸手抓住那缕水光,却见画面突然切换 —— 出现了荣国府的废墟,缀锦楼的匾额摔在地上,她的累金凤滚落在泥泞里,九颗懦弱珠分体散成灰渣。不远处,司棋穿着红袄,正被几个家丁拉扯,她的手腕上,朱砂痣红得像血,嘴里喊着 “放开我姐姐”,最后猛地撞向柱子,血溅在桃花瓣上,像极了当年赤鲤剐鳞时的鲜血。
“司棋!” 迎春终于喊出了声,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还坐在桃林里,桃花宴的热闹依旧,只是众人都担忧地看着她。司棋连忙扶住她:“姐姐,你怎么了?刚才喊你的名字都没反应,脸色白得吓人。”
迎春喘着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全是冷汗。她再看地上,被碾碎的竹签焦痕还在,只是 “黄粱” 二字已不清晰,像一场真实的幻梦。可灵核里的刺痛和刚才命册的画面,却真实得让她发抖 —— 她终于明白,贾母说的 “世外桃源”,不过是黄粱一梦;她以为的 “暂避尘嚣”,终究躲不过被命运吞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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