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元春在家人的陪同下前往大观园。刚入园门,她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园内的每一棵树上都挂着红色的灯笼,灯笼的光映在池水中,泛起层层波光;沁芳闸旁的柳树抽出了新芽,枝条垂在水面上,随风轻轻摇曳;蘅芜苑内的香草散发着清香,那香气与天界的灵草不同,带着凡尘的烟火气,让人神清气爽;大观楼矗立在园中央,三层楼高的建筑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仙境中的宫殿,楼内传来悠扬的丝竹声,是特意为她准备的歌舞。
“姐姐,你看这池塘!” 宝玉拉着她的衣袖,兴奋地指向池塘,“我让工匠种了好多荷花,夏天开花时,粉粉的一片,可好看了!那边还有我栽的桃树,春天开花时,像一片云霞落在地上!” 元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池塘里的荷花苞已经长出水面,嫩绿的荷叶铺在水面上,像一把把小伞;远处的桃树上,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再过些日子便能开花。她笑着点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 —— 她注意到大观楼的栏杆颜色有些不均,靠近细看,能发现表面的白漆下,露出了普通石料的灰色;蘅芜苑的香草虽然茂盛,却有几株已经枯萎,显然是养护不当;甚至连园中的小路,都因铺设仓促,有些地方已经出现裂缝,走在上面能感受到轻微的颠簸。
“父亲,” 元春停下脚步,轻声对贾政说,“这园林虽华丽,却有些地方不够结实,比如这栏杆,颜色看着不太均匀,怕是用了劣质石料;还有这小路,裂缝不少,日后若是下雨,容易滑倒。不如日后派人修缮一番,免得日后出了差错。” 贾政却不以为意,笑着摆手:“女儿放心,这些都是小事,工匠们已经检查过,说只是表面问题,不影响使用。今日是你省亲的好日子,莫要为这些琐事烦心,咱们快去大观楼,歌舞已经开始了。”
元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贾母拉住了手:“是啊,元春,难得回来一次,咱们别为这些小事扫了兴。你看这园子里多热闹,都是为了你准备的,快跟祖母去看戏。” 元春无奈,只能跟着家人登上大观楼。楼内的大厅宽敞明亮,正中央搭着一个戏台,戏台上穿着华丽戏服的演员正在表演《长生殿》,丝竹声与唱腔交织,热闹非凡。大厅两侧摆满了桌椅,上面放着茶点与水果,前来道贺的宾客坐在桌旁,看到元春到来,纷纷起身行礼:“参见贤德妃娘娘!”
元春在主位坐下,宫女为她奉上一盏热茶。她端着茶杯,目光落在戏台上,却有些心不在焉。戏台上表演的是《长生殿》中 “七夕盟誓” 的片段,杨贵妃与唐玄宗在长生殿中盟誓,愿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可元春却清楚,这不过是戏文里的美好想象,现实中的宫廷,没有这般深情,只有无尽的规矩与算计。她想起自己在宫中的日子,每日清晨要按时请安,晚上要独自面对空荡的宫殿,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个字引来祸端。
“姐姐,你怎么不看戏?” 宝玉坐在她身边,小声问道,“这戏可好看了,我昨天特意让戏班排练的。” 元春回过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姐姐在看,只是有些累了。” 宝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她:“姐姐,这是我给你做的香囊,里面装了薄荷,戴在身上能提神。” 元春接过香囊,香囊是用粉色绸缎做的,上面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荷花,针脚虽然粗糙,却透着满满的心意。她将香囊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薄荷的清香让她混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眼中泛起一丝暖意。
歌舞表演到高潮时,宝玉忽然跑到楼边,指着远处的宫墙,大声对元春说:“姐姐,你看!宫墙那边的月亮,和咱们园子里的一样圆!可为什么你在宫里,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和我们一起看月亮呢?为什么你一年只能回来一次?” 宝玉的声音清脆,在喧闹的大厅中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元春身上。
元春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望着远处的宫墙,宫墙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冽的光,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她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香囊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想对宝玉说,不是她不想回来,是宫规不允许;不是她不想和家人一起看月亮,是她身不由己。可话到嘴边,却只是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宝玉,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宝玉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袭人拉住了:“宝二爷,别打扰娘娘看戏了,咱们去那边吃点心吧。” 宝玉被袭人拉走后,大厅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贾母连忙打圆场:“孩子们不懂事,让娘娘见笑了。大家继续看戏,别扫了兴。” 丝竹声再次响起,戏台上的表演继续进行,可元春却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她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让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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