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旌旗再次指向东方,只是此次,并非孤军奋战,亦非秘密潜行。陈远率五百幽云骑精锐,一人双马,携带大量辎重,沿着朝廷“特许”的官道,堂堂正正开赴幽州。沿途州县,或畏惧北疆兵锋,或得了朝廷指令,皆开关放行,供给粮草,与月前拦路截杀的情形已是天壤之别。
半月后,幽州城那焦黑破损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昔日北地雄镇,如今大半笼罩在尚未完全散尽的硝烟与地火引发的扭曲热气之中,城墙多处坍塌,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焦糊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唯有城中心区域,依稀可见晋军旗帜仍在飘扬,但范围已缩小许多。
在距离幽州城十里处,朝廷方面安排的接引营地已然设立。令陈远略感意外的是,营地规制极高,守卫森严,竟有部分禁军身影,而迎接他的,并非寻常官吏,乃是一位身着紫袍、气度雍容的中年文官——新任枢密副使,桑维翰。
“陈节度使,一路辛苦。”桑维翰拱手,笑容得体,眼神却锐利如鹰,仔细打量着风尘仆仆却气息沉凝的陈远,以及他身后那些杀气内敛、装备奇特的北疆骑兵,“陛下已在城中行营等候,特命下官在此迎候。”
陈远下马还礼,不卑不亢:“桑枢密亲迎,陈某愧不敢当。不知幽州现状如何?地火可曾遏制?”
桑维翰引着陈望向远处依旧有火光隐现的城区,叹了口气,脸上适时露出悲悯之色:“不容乐观。地火自城西爆发,蔓延极快,符老将军……唉,赵将军殉国后,军心一度涣散,幸得陛下及时遣将支援,方稳住阵脚。然火势诡异,非寻常手段能灭,将士伤亡惨重,百姓流离……陛下心忧如焚,故特邀节度使前来,共商良策。”
他话语间,将石敬瑭时期的败绩轻描淡写推过,重点突出了石重贵的“忧民”与“求贤若渴”。
桑维翰作为石重贵心腹,其言辞精心设计,既点明幽州危局需要陈远相助,又将新帝置于道德高地,同时模糊了前任的责任,为接下来的合作定下基调。
陈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忧国忧民,陈某感佩。却不知陛下对于扑灭地火,可有方略?”
“陛下自有考量。”桑维翰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远一眼,尤其是他腰间那枚看似普通的监天令,“听闻陈节度在江淮,曾以异术平定妖氛?陛下对此甚为好奇,亦寄予厚望。”
试探来了。陈远淡然道:“机缘巧合,借前朝遗物之力,侥幸成功而已。地火与江淮之事性质不同,还需因地制宜。”
两人言语机锋,一路行至幽州城内。昔日繁华街市已成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焦黑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空气中绝望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陈远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更加狂暴和不稳定的能量波动,监天令在微微震动示警。
石重贵的行营设在原幽州节度使府邸,此处地势稍高,受地火波及较轻,但依旧能感到地面的余震。府外甲士林立,戒备森严。
进入正堂,陈远终于见到了这位新任晋帝——石重贵。他年纪不过三十许,面容与石敬瑭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锐气与刻意营造的威仪。他并未身着龙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戎装,端坐主位,目光如电,落在陈远身上。
“陈卿家,一路辛苦。”石重贵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幽州之状,卿已亲见。朕不欲虚言,此地火非比寻常,乃动摇国本之祸。江淮之事,朕亦有耳闻,卿能人所不能,故特请卿前来,望能以非常之法,解此倒悬之急。”
他直接切入主题,姿态放得颇低,但“卿家”的称呼和话语间隐含的命令意味,依旧彰显着帝王的权威。
陈远行礼,从容应对:“陛下谬赞。陈某乃唐臣,守土安民乃分内之责。幽州地火,诡异凶险,陈某必当竭尽全力。然……”他话锋一转,“地火之源,深植地脉,非强力可硬撼。需先明其理,方能寻其破解之道。不知陛下可曾探查清楚,此地火因何而起?与之前黑云寨、断龙崖之事,可有关联?”
他直接将问题引向了地脉和归墟,既是展现自身见识,也是在试探石重贵对此事的了解程度,以及朝廷与“影卫”、“归墟”等势力是否存在更深的勾结。
石重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与下首的桑维翰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卿家果然见识非凡。”石重贵缓缓道,“据朕所知,此地火爆发,确与一些前朝遗留的机关禁物失控有关。或许……与卿家所言黑云寨等事,同出一源。朕已命人加紧探查源头,然火势凶猛,难以深入。”
他承认了地火与古代遗产有关,但将责任推给了“失控”,并模糊了具体关联,显然有所保留。
“既如此,”陈远顺势道,“请陛下允准陈某亲自前往地火核心区域探查,并借监天令之力,尝试疏导或隔绝地脉能量,或可遏制火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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