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峪的烟尘渐渐落定,留下的是满目疮痍和一片死寂。断裂的木梁、扭曲的金属、以及被随意掩埋的尸首,共同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惨烈的争夺。地脉枢机的毁灭性力量虽未完全释放,但强行激活与中断的反噬,依然让这片土地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陈远站在一片狼藉中,脚下是“张彪”逐渐冰冷的尸体。这个本该死于黑云寨的兄弟,以这样一种诡异而决绝的方式重现,又迅速陨落,留给他的除了震撼,便是更深的迷雾。张彪临死前未竟的话语,那双眼中复杂难明的情绪,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统计伤亡。”陈远的声音带着鏖战后的沙哑,却异常稳定,“老鹰,派得力人手,沿着那白面具人离开的方向追踪,不必强求接触,弄清大致去向即可。”
“明白。”老鹰点头,立刻转身安排。
凌素雪悄然来到他身侧,雪白的衣裙在废墟中纤尘不染,与她清冷的气质相得益彰。“地脉的涟漪正在扩散,”她望向北方天际那愈发明显的暗红色异象,“幽州节点本就因契丹多年经营和石敬瑭的屯兵而变得脆弱,黑风峪的冲击,如同在即将断裂的弓弦上又加了一力。”
根据宇文恺的理论,九州地脉如同人体经络,彼此连通。一处节点(如黑风峪)的剧烈失衡,会通过能量网络影响相邻节点(如幽州)。幽州地处平原与草原交界,地质结构复杂,能量易于积聚而不易疏导,一旦被引动,后果难料。
陈远颔首,目光深邃:“石敬瑭主力囤聚幽州,一方面是为了借助契丹的势,另一方面,恐怕也是看中了那里特殊的地脉条件,想以此做文章。如今地脉自行异动,对他而言,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他顿了顿,转向凌素雪,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已久的疑问,“凌姑娘,方才那张彪提及……宇文恺母族后裔之事?”
凌素雪眼波微动,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陈年旧事,不足为外人道。听雪楼存在的意义,并非为了追溯血脉,而是维持某种必要的平衡。”她将话题引回当前,“当务之急,是应对幽州之变。地脉异常,可能影响天时、地利,甚至……人心。”
她的话音刚落,一匹快马便冲破峪口,马上的斥候几乎是从鞍上滚落,气喘吁吁地冲到陈远面前,递上一封插着三根羽毛的紧急军报。
“首领!汴梁急件!晋帝下诏,任命符彦卿老将军为北面行营都部署,赵匡胤为先锋,统兵八万,北上征讨石敬瑭!大军已从汴梁开拔!”
终于来了!朝廷的讨逆大军终于出动!这消息如同一阵强风,吹散了黑风峪上空的些许阴霾,带来了大战将至的肃杀气息。
“还有,”斥候喘了口气,继续道,“靖安司的韩头领……失踪了。三皇子府邸昨夜遭遇不明身份者袭击,半卷前朝军工图谱……失窃!”
陈远瞳孔骤缩。韩头领失踪,图谱失窃!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意味着三皇子这条线彻底断了,而那半卷至关重要的图谱落入了谁手?是石敬瑭?是天工苑主流派系?还是……那个神秘的白面具人及其背后的“时间观测者”?
局势瞬间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看来,有人不希望朝廷大军赢得太轻松,也不想让我们北疆独善其身。”陈远冷笑。他迅速做出决断,“传令北疆基地,加紧备战,巩固防线。所有星烁石矿脉进入战时管制,产能优先供给雷吼铳和爆破箭。同时,放出信鸽,联系我们在幽州方向的暗桩,我要知道地脉异动对石敬瑭军和契丹人产生了什么具体影响!”
“是!”
陈远深知,自己虽在黑风峪挫败了对方摧毁北疆的图谋,但也间接导致了更大局势的失控。朝廷大军北上,与石敬瑭主力对决,地脉异常成为最大的变数。他必须稳住自身根基,同时密切关注幽州战局,才能在接下来的巨变中寻得立足之地,甚至火中取栗。
数日后,更多情报汇集而来。
幽州方向的暗桩回报,地脉异动已引发多种异象:部分地区井水莫名干涸或变得浑浊,牲畜焦躁不安,夜间天际红光更盛,甚至伴有低沉的、源自地底的嗡鸣。石敬瑭军中已有流言,称此为“天罚”,军心略有浮动。契丹营地则加强了祭祀活动,似乎在安抚所谓的“山神地只”。
而老鹰派出的追踪者也带回了关于白面具人的模糊信息:对方极其警觉,反跟踪能力超强,最终消失在通往西北方向的崇山峻岭之中,那里,根据零星情报显示,可能存在天工苑另一处极其隐秘的据点。
“西北……‘时间观测者’……”陈远沉吟着,将目光投向桌案上那张简陋的九州地图。幽州、西北、汴梁、北疆……几个点被无形的线连接起来,构成一张巨大的网。
“首领,”刘擎天大步走入,经过黑风峪一战的洗礼,他独臂持刀的气势更显悍勇,“基地防线已加固完毕,新一批雷吼铳也已分发下去。弟兄们都想问问,我们接下来是守,还是……”
陈远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帐外,望着北方那片被暗红色微光浸染的天空,仿佛能感受到那里正在积聚的风暴。朝廷大军与石敬瑭主力的碰撞,地脉异常带来的未知,天工苑内部派系的暗涌,以及那失窃的半卷图谱……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幽州。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都带着一丝来自远方的、硫磺与铁锈混合的焦灼气味。
“守?”陈远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幽州此战,关乎中原气运,也关乎我北疆生死。我们不能再置身事外。”
他转身,看向刘擎天和老鹰,命令清晰而坚定:
“点齐五千精锐,携带所有能机动的雷吼铳和爆破武器。”
“我们不是去增援符老将军,也不是去投靠任何人。”
“我们要在石敬瑭和朝廷大军之外,打出第三股力量的声音!”
“目标,幽州!明日拂晓,拔营出发!”
命令传出,北疆这台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然而,在陈远心中,一个更深的疑虑悄然滋生:那个带着沙漏印记、示警后又消失的“时间观测者”派系,他们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幽州混战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们想要的,真的只是“观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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