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寨前,局势诡谲。
溃散的流民如同受惊的羊群,远远退开,在战场边缘形成一片绝望的灰色地带,再不敢靠近那喷洒过死亡黑油的寨门区域。契丹的游骑依旧在外围虎视眈眈,却也不再轻易上前驱赶。
而更远处,新出现的契丹援军与那支神秘的黑虎军,隔着数里的距离,遥遥对峙。双方皆按兵不动,仿佛两只互相忌惮的巨兽,在等待着对方先露出破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直接厮杀更令人窒息的紧张。
寨墙之上,守军们刚刚从绝地反击的亢奋中稍稍冷却,看着远处那诡异的三方僵持,心头再次被茫然和不安笼罩。胜利的喜悦如此短暂,他们依旧被困在这座残破的山寨里,前途未卜。
陈远的目光如同鹰隼,在契丹援军、黑虎军以及更远处小王庄升起的滚滚浓烟之间来回扫视。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纷乱如麻的线索中,理清头绪,找到那一线破局的生机。
小王庄为何突然内乱起火?是刘擎天的“镇北军”动了手?还是王扒皮众叛亲离?抑或是……契丹人卸磨杀驴?
“寨主,现在怎么办?”张彪喘着粗气,走到陈远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契丹援军看样子不下三百,虽是步骑混杂,但若与外面那支骑兵合流,再加上黑虎军态度不明……咱们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清楚。黑云寨已是强弩之末,经不起再一次大战了。
赵铁柱也凑过来,脸上带着忧色:“流民虽然暂时退了,但这么多人聚在外面,迟早还要生乱。咱们的粮食……”
陈远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他何尝不知眼前的困境?但他更知道,危机之中,往往也蕴藏着机遇。
“黑虎军昨日助我,今日又与契丹援军对峙,其意难明,但至少,他们目前不是我们的敌人。”陈远缓缓分析,目光投向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黑虎旗,“而契丹援军逡巡不前,必是顾忌黑虎军的存在,也或许……小王庄的变故,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他猛地转头,看向瘫坐在一旁、面如死灰的晋使赵青,眼神锐利:“赵先生,你都看到了。契丹援军已至,黑虎军态度暧昧,我黑云寨生死,就在顷刻之间。你晋军的援兵,若再不到,恐怕就只能来给我们收尸了。到了那时,你晋国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可能的盟友,更是整个燕云前线的一颗重要棋子,以及……信誉!”
赵青被陈远的目光刺得一哆嗦,嘴唇翕动,最终颓然道:“陈寨主……非是下官不肯尽力,实在是……军情传递需要时间,援兵调度……”
“我不想听这些!”陈远打断他,语气冰冷,“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也是给你晋国最后一个机会。立刻修书一封,将此地危局,尤其是契丹援军已至、黑虎军介入的情况,详细写明!我会派最得力的手下,冒死突围,送往你认为最近的晋军据点!若援兵三日内能至,之前承诺,依然作数!若不能……”
陈远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青知道,这已是他最后的价值。他咬了咬牙:“好!我写!”
就在赵青伏案疾书之时,远处对峙的战场上,异变再生!
那支黑虎军中,数骑奔出,并未冲向契丹援军,而是朝着黑云寨的方向,不紧不慢地驰来。为首者,依旧是昨日那名疤面骑士。
疤面骑士在箭矢射程外勒马,扬声喊道:“陈寨主!我家将军有言,契丹援军主帅,乃耶律斜轸麾下悍将兀术,性情暴烈,其按兵不动,恐有诡计,或是在等待攻城器械!将军请寨主早作决断!若事不可为,‘乌鸦岭’的承诺,始终有效!”
话音清晰传来,带着提醒,也带着最后的招揽。
寨墙上众人神色各异。张彪、赵铁柱等人看向陈远。黑熊则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陈远心中了然。刘擎天这是在逼他表态,也是在告诉他,黑虎军不会为了黑云寨与契丹援军死磕,他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决断……还有什么决断?困守孤寨,内无粮草,外有强敌,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那条路……
不!还有一条路!
陈远的目光再次投向小王庄方向那越来越浓的烟柱,一个大胆到极点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骤然成型!
他猛地看向那名刚刚写完密信、脸色苍白的赵青,又看了看远处黑虎军的使者,最后目光扫过身边一众弟兄,声音沉凝,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们,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晋国不知何时能到的援兵上,也不能坐等契丹人准备好再来攻城!”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小王庄的方向:“王扒皮勾结契丹,屡次害我,更是此次流民之祸的帮凶!如今庄内生乱,乃是天赐良机!与其困守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张彪一愣,“寨主,你是要……去打小王庄?”
“不错!”陈远眼中精光爆射,“小王庄囤积粮草甚多,庄墙也比我们这残破寨墙坚固得多!若能趁其内乱,一举拿下小王庄,我们便有了充足的粮草和新的据点!进可攻,退可守!届时,无论是契丹人,还是黑虎军,甚至是晋国,想要在这北地立足,都不得不正视我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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