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的傍晚,巷子里飘着炒瓜子的香。我抱着刚买的红灯笼回老巷子时,看见桃树的枝桠光秃秃的,却在最粗的枝杈上,挂着个眼熟的纸灯笼——竹篾扎的骨架,糊着粉蝴蝶图案的纸,是我十岁那年,阿槐陪我做的。
灯笼的绳子还是好的,只是纸面上落了层灰,像蒙着时光的薄纱。我踮脚把灯笼摘下来,指尖刚碰到竹篾,就觉得有阵凉意在指缝间散开,和他当年帮我扶着灯笼架子时的温度一模一样。灯笼里面放着根红蜡烛,是没拆封的,包装纸上印着“新年快乐”,是去年我放在抽屉里的那盒。
“你是不是早就想挂灯笼了?”我对着桃树笑,风卷着雪粒子吹过来,灯笼纸晃了晃,像是有人在点头。我找了块布,一点一点擦灯笼上的灰,粉蝴蝶的翅膀慢慢露出来,亮片虽然掉了大半,却还是像当年那样,在暮色里闪着光——就像阿槐,不管过了多久,都还是我记忆里的模样。
晚上我在客厅贴春联,刚把“福”字倒贴在门上,就听见阳台传来“叮当”的轻响。跑过去一看,玻璃罐里的桃核正轻轻晃动着,最后竟摆成了个小小的“福”字,最中间那颗刻着“阿槐”的桃核,正好落在“福”字的点上,像颗亮晶晶的痣。
“你这手艺,比我贴的还丑。”我笑着把桃核重新摆好,忽然发现罐子里多了颗蓝弹珠——是我以为丢了的那枚,弹珠上沾着点桃叶的碎末,像是刚从桃树下捡回来的。我把弹珠握在手里,冰凉的玻璃面贴着掌心,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新年,阿槐攥着这颗弹珠,跟我赌“明年你肯定能考第一”,结果我真的考了第一,他却没来得及跟我要赌注——一颗最甜的脆桃。
除夕夜里,我把那盏纸灯笼挂在了桃树枝上,又点了根红蜡烛放进去。烛光透过粉蝴蝶的纸,在雪地上映出晃动的影子,像两个小小的人,手牵着手在转圈。我坐在桃树下,手里拿着颗脆桃——是我特意留的,放在冰箱里冻了大半个月,就为了给他留一颗——轻轻放在石阶上。
“阿槐,新年快乐。”我对着灯笼轻声说,“今年的赌注,我输了,这颗脆桃给你;明年,我们赌桃树能结多少颗果子,好不好?”话音刚落,灯笼忽然晃了晃,烛光映在雪地上的影子,像是有人在点头。风穿过枝桠,带来一阵熟悉的桃花香,我知道,他听见了,他一直都在。
midnight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远处传来烟花的声响。我抬头,看见纸灯笼的烛光里,映出个透明的少年身影,穿着蓝白校服,手里攥着颗蓝弹珠,笑着对我喊:“傻丫头,新年快乐——明年的赌注,我肯定赢!”
烟花在夜空里炸开,金色的光落在桃树上,落在纸灯笼上,也落在我手里的弹珠上。我把弹珠放在脆桃旁边,笑着说:“好啊,明年我肯定不会让你赢。”风又吹来了,灯笼纸晃了晃,像是少年人得逞的笑声。
我知道,这个新年,还有以后的无数个新年,他都会在这里,陪着我,看灯笼亮起来,看烟花炸开,看我把每一个新年的愿望,都藏在桃核和弹珠里,藏在这盏永远不会灭的纸灯笼里,藏在岁岁年年的时光里。
喜欢那只陪我长大的鬼请大家收藏:(m.suyingwang.net)那只陪我长大的鬼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