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带着玻璃弹珠和那块樱花橡皮擦，去了城郊的樱花园。去年春天我来过时，樱花已经谢了大半，今年特意赶在盛花期来，兑现和阿柚“一起看樱花”的约定。
走进樱花园时，风刚好吹过，粉白色的樱花花瓣像雪一样落下来，沾在我的发梢和肩膀上。我沿着石板路往前走，找了棵枝繁叶茂的樱花树坐下，把玻璃弹珠放在膝盖上，又将樱花橡皮擦摆在旁边，指尖轻轻拂过橡皮侧面的“柚”字——经过这些日子，橡皮的粉色不仅没再褪色，反而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
“你看，我说过会带你来的。”我对着弹珠轻声说，指尖碰了碰冰凉的玻璃表面，“是不是很好看？比画里的还要好看。”
弹珠里的蓝色光点突然活跃起来，在里面转了个圈，然后散成细碎的光粒，透过玻璃落在我手背上。我看着那些光粒，突然感觉身边的空气微微变暖，一道淡蓝色的轮廓在樱花树下慢慢浮现——齐耳短发，蓝校服，正是我熟悉的阿柚。
这次她的轮廓比之前清晰了许多，甚至能看清校服领口处洗得发白的缝线。她转过身，笑着看向我，眼睛里映着漫天的樱花，亮得像盛满了星光：“真的好好看，比你描述的还要好看。”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慢慢走近，生怕这只是一场幻觉。可当她站在我面前时，我能感觉到她身边淡淡的暖意，不像人间的温度，却温柔得让人安心。“你……”我张了张嘴，想问她为什么能变得这么清晰，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要不要一起坐？”
阿柚点点头，在我身边的草地上坐下。樱花花瓣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却没有像穿过空气那样穿过她，而是轻轻停在她的蓝校服上，像给她缀上了一层粉色的纱。“以前你总说，想和我一起坐在樱花树下吃橘子糖，”她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今天实现了。”
我这才想起放在包里的橘子糖，连忙拿出来，拆了两颗，一颗放在自己嘴里，一颗放在她面前的草地上。甜味在舌尖散开时，我突然想起小学时的某个下午，我也是这样，把橘子糖分给阿柚，然后看着她假装吃下去，笑得眉眼弯弯。
“你还记得吗？”阿柚捡起那颗橘子糖，指尖轻轻捏着糖纸，“五年级那次班会，你把唯一的橘子糖分给了我，自己看着我吃，还说‘甜的要留给最重要的人’。”
我当然记得。那天班会课上，老师奖励每个同学一颗橘子糖，我舍不得吃，偷偷藏起来，回家后分给了阿柚。那时候的我不懂什么是“最重要的人”，只知道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
“后来我把糖纸夹在了你的语文课本里，”阿柚笑着说，“就在《秋天的怀念》那一课的页脚，你后来找到没？”
我愣了愣，突然想起初中整理旧课本时，确实在那一页发现过一张泛黄的橘子糖糖纸，当时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夹进去的，原来竟是阿柚留下的。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原来都是她藏在时光里的小秘密。
我们坐在樱花树下，聊了很久。从小学时一起在阁楼画画，到初中时她陪我熬夜写作业，再到高中时我考试失利，她悄悄在我书桌上放一颗橘子糖。那些我以为已经忘记的小事，在阿柚的讲述里，慢慢变得清晰，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回放。
“其实我不是鬼。”
阿柚突然说这句话时，我正看着落在她肩上的樱花花瓣，闻言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的星光慢慢变得温柔：“我是你奶奶年轻时救过的一只小灵物，她去世前拜托我，要好好陪着你长大，直到你能独自面对所有事。”
我怔怔地看着她，想起奶奶去世时，我才六岁，抱着奶奶的遗像哭了很久，夜里梦见奶奶摸着我的头说“别怕，以后会有人陪着你”。原来奶奶说的“有人”，就是阿柚。
“那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我轻声问，心里既期待又害怕。
阿柚点点头，捡起一块落在地上的樱花花瓣，放在我手心：“奶奶说，只要你心里记得我，只要那些温柔的回忆还在，我就不会离开。以后我可能不会常常出现，但你要知道，我一直都在。”
她的轮廓在阳光下慢慢变淡，像要融进漫天的樱花里。我伸手想去抓住她，却只握住了一片飘落的樱花花瓣。“阿柚！”我轻声喊她，眼眶突然就热了。
“我在。”她的声音从樱花树的方向传来，带着笑意，“以后想我了，就看看玻璃弹珠，看看樱花橡皮擦，或者……吃一颗橘子糖。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你，看着你结婚，看着你有自己的小家，看着你慢慢变老。”
樱花花瓣还在不断飘落，落在我的头发上、手背上，落在玻璃弹珠和樱花橡皮擦上。我看着弹珠里的蓝色光点，突然明白，阿柚从来都不是我的负担，而是奶奶留给我的礼物，是时光送给我的温柔。
我站起身，对着樱花树的方向，轻轻鞠了一躬：“谢谢你，阿柚。谢谢你陪我长大。”
风轻轻吹过，樱花树的叶子轻轻晃动，像是阿柚在回应我。我拿起玻璃弹珠和樱花橡皮擦，放进包里，然后转身，沿着石板路慢慢走出樱花园。
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知道，那个穿着蓝校服的小姑娘，会永远留在樱花树下，留在我的记忆里，留在我往后所有的时光里。而我，会带着她的温柔，带着奶奶的期盼，好好地走下去，把每一个日子，都过得像樱花一样美好，像橘子糖一样甜蜜。
这是我们的约定，在樱花树下，永远不会过期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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