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透,凛冽的寒气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京营校场东北角,丙七队的兵卒们稀稀拉拉地聚拢过来,大多缩着脖子,揣着手,跺着脚取暖,队伍歪歪扭扭,呵出的白气连成一片。
队正赵大雷站在队前,脸色不太好看。他粗略扫了一眼,在场的大约只有八十人出头,还有十几个不知又溜到哪里去了。他眼角余光瞥向校场入口,心里七上八下。那位新来的贾校尉,看着不像个好相与的,头天点卯就这么多人缺席,怕是要触霉头。
卯时正点(早上六点),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贾琏穿着一身利落的青缎劲装,外罩半旧羊皮坎肩,并未穿那套显眼的官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身形挺拔,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冷峻,目光扫过混乱的队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赵大雷连忙小跑上前,躬身抱拳,声音带着一丝紧张:“禀大人,丙七队应到九十七人,实到……八十三人!请大人示下!”
底下站着的兵卒们也都悄悄打量着这位新上司。见他如此年轻,面容俊朗,不像传说中三头六臂的凶神,有些人心里便松懈下来,甚至有几个老油条互相交换着眼神,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诮。勋贵子弟来混资历的罢了,能懂什么练兵?
贾琏走到队伍正前方,停下脚步,没有说话,只是用目光缓缓地从左到右,一个个扫视过去。他的眼神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仿佛能看透人心。原本还有些细微骚动的队伍,在他的注视下,渐渐安静下来,连那些老油条都觉得有些不自在,收敛了脸上的散漫。
“我叫贾琏。”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从今日起,是你们的直属上官。”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觉得,我不过是来京营镀层金,混个资历的纨绔子弟。或许还在想,该怎么糊弄我,怎么继续你们之前的逍遥日子。”
这话直接戳中了许多人的心思,队伍里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不少人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贾琏语气依旧平静:“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我不是来混日子的。同样,我也希望你们,不是只会混日子的兵!”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在我麾下,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以前的懒散懈怠,我可以给你们三天时间调整。三天之后,若还有人敢无故缺操、懈怠训练、阳奉阴违,军法无情,决不轻饶!”
一股冷肃的气息随着他的话语弥漫开来,让这些习惯了散漫的京营兵卒心头一凛。
就在这时,队伍后排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和不屑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哼,说得比唱得好听……真刀真枪的玩意,可不是靠嘴皮子……”
说话的是个身材异常魁梧的汉子,比旁人高出半个头,胳膊几乎有常人大腿粗,脸上带着一道疤,眼神桀骜。他叫胡铁牛,是队里有名的刺头,力大无穷,但也酗酒滋事,不服管束,连赵大雷都有些头疼。
赵大雷脸色一变,正要呵斥,贾琏却抬手阻止了他。
贾琏的目光落在胡铁牛身上,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你叫胡铁牛?听说你力气很大?”
胡铁牛见贾琏点名,非但不惧,反而昂起头,瓮声瓮气道:“回大人,是比一般人大点!” 语气颇为自得。
“很好。” 贾琏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校场边缘。那里摆放着一些石锁、石担等打熬力气的器械。他伸手指向其中一副最大的石担,那石担两端是磨盘大的青石,中间一根粗铁杠,看分量至少有三四百斤。“你去,把那石担举起来。”
胡铁牛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这有何难!” 他大步走出队伍,来到那石担前,扎稳马步,双手抓住铁杠,吐气开声:“起!”
在众人注视下,那沉重的石担被他晃晃悠悠地举过了头顶,虽然脸色憋得通红,手臂微微颤抖,但终究是举起来了。他坚持了三四息的时间,才“咚”地一声将石担放下,地面都微微震动。他喘着粗气,得意地看向贾琏,似乎在炫耀。
兵卒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胡铁牛这力气,在丙七队确实是头一份。
贾琏却只是淡淡一笑,缓步走到那石担前。他没有像胡铁牛那样扎马运气,只是随意地伸出右手,单手握住了铁杠的中段。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单手提石担?还是最重的那副?这怎么可能?
胡铁牛脸上的得意之色也僵住了。
下一刻,让所有人终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贾琏手臂似乎只是微微一动,那三四百斤重的石担,竟如同灯草一般,被他单臂轻松提起,举重若轻!他甚至没有停顿,手腕一翻,将那石担在头顶缓缓舞动了两圈,带起呼呼的风声,然后才随意地、轻飘飘地放回原处,位置不差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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