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的威胁言犹在耳,山东的烽火愈演愈烈,而苏婉卿那封关乎“生死存亡”的密信,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下一瓢冷水,让整个镇北侯府的气氛紧绷到了极致。海上之会,吉凶难料,但李昊深知,这迷雾重重的棋局,已到了必须直面最关键棋手的时刻。
三日后,渤海湾,天低云暗,寒风卷着咸腥的海浪,拍打着礁石。一艘没有任何旗号的朔方水师快船,悄然驶离旅顺口军港,劈波斩浪,向着外海预定海域驶去。船头,李昊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猩红披风,按剑而立,海风吹拂着他日渐刚毅的面庞,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苍茫的海平面。身后,只跟着孙狗儿与八名精挑细选、水性娴熟、绝对忠诚的亲卫。
“侯爷,前方五里,发现船队桅杆!”了望哨兵高声禀报。
李昊举起千里镜望去,只见远处海平面上,赫然显现出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轮廓。居中一艘,体型尤为庞大,远超寻常福船,船体修长,帆樯高耸,船首尖锐,两侧船舷隐约可见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风格迥异于中式帆船,倒有几分佛郎机战舰的影子,却又似乎经过改良。船桅上,悬挂着一面陌生的旗帜——墨蓝底色上,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鹄。
“是‘海鹄’号。”孙狗儿低声道,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海域,“并无佛郎机战舰踪影。”
快船缓缓靠近,对方船上放下舷梯。李昊深吸一口气,示意孙狗儿等人留在船上戒备,独自一人,踏上了摇晃的舷梯,登上了“海鹄”号宽阔的甲板。
甲板上,数十名身着统一青色短靠、腰挎弯刀的水手肃立两侧,眼神精悍,动作整齐划一,显是久经训练的精锐。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上前,躬身行礼,语气不卑不亢:“李侯爷,主上已在舱内等候,请随我来。”
李昊微微颔首,跟随管事穿过甲板,走入位于船楼顶层的华丽舱室。舱内温暖如春,铺设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四壁悬挂着精美的苏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苏婉卿背对着舱门,凭窗而立,望着窗外波涛汹涌的大海。今日她未覆面纱,身着一袭月白色暗纹锦袍,身段窈窕,青丝如瀑,仅以一根玉簪松松挽起,少了几分商贾的精明,倒多了几分出尘的飘逸,只是那背影中,依旧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孤寂与沉重。
“李侯爷,别来无恙。”苏婉卿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带着淡淡倦容的脸,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清澈,却深邃得让人看不透底。
“苏姑娘。”李昊拱手还礼,目光平静地与之对视,“山东烽火连天,姑娘邀李某至此,不知有何指教?”
苏婉卿示意李昊落座,亲手斟上一杯热茶,推至他面前,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钧:“指教不敢当。只是想与侯爷做一笔交易,一笔……或许能救万千黎民,也能决定你我命运的交易。”
“哦?”李昊端起茶杯,并未饮用,“愿闻其详。”
“山东倭患,幕后主使,并非寻常浪人海寇。”苏婉卿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如刀,“乃是盘踞舟山多年的大海商汪直残部,勾结部分日本九州强藩,以及……朝中某些不愿见侯爷坐大之人,三方联手所为!其目的,一在劫掠财富,二在搅乱东南,三在……调虎离山,诱使侯爷主力南下,而后北虏南倭,前后夹击,一举倾覆侯爷的北疆基业!”
汪直残部!九州强藩!朝中内应!三方联手!李昊心中剧震,虽早有猜测,但听苏婉卿亲口证实,仍觉一股寒意直冲顶门。这手笔,果然够大!够毒!
“朝中内应,是谁?”李昊沉声问。
苏婉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司礼监张永,不过是被推到前台的棋子。真正的主谋,藏得更深,或是宫中某位不愿见杨廷和一系坐大的贵人,或是……与当年宁藩案有旧怨的元老。他们忌惮侯爷兵权,更怕侯爷有朝一日,成为第二个……王守仁。”
王守仁!平定宁王叛乱,功高震主,晚年却遭猜忌打压!李昊瞳孔微缩,苏婉卿此言,已是将话挑到了最明处!
“姑娘告知李某这些,意欲何为?”李昊不动声色。
“合作。”苏婉卿直视李昊双眼,“我可以助侯爷,化解此次危机,甚至……重创幕后黑手。”
“条件?”
“第一,我要侯爷动用北疆之力,助我拿到张永与汪直残部、乃至朝中主谋暗中往来的铁证!”
“第二,倭寇登陆地点、兵力部署、以及其藏匿财宝的几个秘窟,我可以悉数告知侯爷。侯爷可据此布局,不仅能解山东之围,更能缴获巨资,充盈军饷。”
“第三,”苏婉卿语气转冷,带着刻骨的恨意,“待证据确凿,侯爷需与我联手,将此惊天大案,直达天听!我要那张永,以及他身后之人,身败名裂,满门抄斩!”
李昊心中飞快权衡。苏婉卿提供的筹码极具诱惑,若能拿到倭寇部署图,朔方军可有的放矢,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战果,更能获得巨额军资。但代价是彻底与张永及其背后势力决裂,卷入更深的宫廷斗争。而且,苏婉卿为何如此急切要扳倒张永?仅仅是为复仇?还是想借自己的手,清除障碍,为她下一步计划铺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