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帮败退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野火,乘着春风,迅速燃遍了朔方北部的山川旷野。黑风寨乡勇团与卧牛寨联军,以寡敌众,血战退敌的事迹,被往来商旅、逃亡流民添油加醋地传扬开去。版本越发离奇,有的说李团练使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有的说黑风寨墙高池深,箭如飞蝗,更有神火护体;更有人说卧牛寨主韩冲与李昊义结金兰,两寨同气连枝,已成北疆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
虚名往往伴随着实祸,但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机遇。
战后的黑风寨,满目疮痍,百废待兴。掩埋同袍,救治伤员,修补寨墙,清理战场,每一件事都沉重而紧迫。寨内人口锐减,壮劳力更是稀缺,气氛悲壮而压抑。李昊强忍悲痛,主持了简单的祭奠仪式,将阵亡者的名字郑重刻于木牌,供奉在新建的“英烈祠”中,令全寨祭拜,誓言抚恤遗孤。此举极大凝聚了人心。
生存是首要问题。缴获自血狼帮的兵甲、马匹(虽多带伤)是笔巨大的财富,但粮食短缺的阴影依旧笼罩。幸而与卧牛寨的同盟经受住了血与火的考验,变得坚不可摧。韩冲信守承诺,在自身也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依然挤出部分粮草牲畜,支援黑风寨度过春荒。两寨之间的盐铁皮毛交易更加顺畅,通往朔方城的商路也因血狼帮的暂时蛰伏而安全了不少。
这一日,李昊正与陈老先生、石虎核算库存,规划春耕与重建,孙狗儿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匆匆进来。
“首领,寨外来了两拨人,都想见您。”
“哦?什么人?”李昊放下手中的木牍。
“一拨是南边‘白石口’的屯长,叫王焕,带着十几个兵,说是奉郡守府之命,前来……宣抚劳且孙狗儿语气带着讥讽。
“另一拨,”他顿了顿,神色更显凝重,“是三个商人打扮的胡人,为首的叫阿史那延,说是来自‘云中部’的商队,想跟咱们谈笔大买卖。”
郡守府?胡商?李昊与陈老先生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该来的,终究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
“有意思。”李昊沉吟片刻,“狗儿,先请那位王屯长到议事堂稍候,上好茶,就说我处理完急事便来。至于那几位胡商朋友,请他们到偏厅,让云裳先用茶点招待,我稍后便去。”
“首领,这……先见胡人,怕是不妥吧?郡府的人……”石虎有些担忧。
“无妨。”李昊摆摆手,“郡守府派人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探虚实、索好处罢了,晾他一晾,无伤大雅。胡商远道而来,直奔我寨,所图定然不小,或许是个机会。况且,云裳通些胡语,由她先探探口风也好。”
安排妥当,李昊又对陈老先生道:“陈老,劳您先去陪陪那位王屯长,叙叙旧,探探口风,看看郡守府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陈老先生领命前往议事堂。李昊则整理了一下衣袍,不慌不忙地走向偏厅。
偏厅内,苏云裳正用略显生疏的胡语与三位来客交谈。见李昊进来,她微微颔首,起身介绍道:“首领,这几位是来自云中部的阿史那延先生及其随从。”
三位胡人起身行礼。为首者阿史那延约莫三十许,高鼻深目,面容精悍,身穿锦袍,腰佩嵌宝石的弯刀,眼神锐利中带着商人的圆滑。他操着流利的官话,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名震北疆的李团练使?在下阿史那延,久仰大名!”
“阿史那先生过奖,请坐。”李昊还礼,目光平静地打量对方。云中部是草原上一个较大的部落联盟,与朔方郡时战时和,其商队素以胆大和富有着称。
“李团练使快人快语,在下也不绕弯子。”阿史那延坐下,直接切入主题,“听闻贵寨有上好的盐铁产出,我等此次前来,是想与贵寨做笔长期生意。我们可以用草原的良马、皮货、甚至……一些你们需要的药材,来交换盐和铁器,价格包您满意。”
马!李昊心中一动。黑风寨最缺的就是战马!但他表面不动声色:“阿史那先生消息灵通。不过,盐铁乃是官卖之物,敝寨小打小闹,产量有限,恐怕难入贵部法眼。况且,与贵部交易,恐惹来非议啊。”
阿史那延哈哈一笑,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李团练使说笑了。这北疆之地,王法有时也鞭长莫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商队行走草原朔方,只认朋友,认货物。贵寨能以乡勇之基,力抗血狼帮,便是值得结交的朋友。至于产量,慢慢来嘛。我们可以先从小笔交易开始,建立信任。”
他压低了声音:“不瞒您说,草原今年白灾(雪灾)严重,各部都缺盐缺铁。若能有稳定的来源,价格好商量。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厅外,“有些麻烦,朋友之间也可以互相帮衬着解决。”
李昊听出了弦外之音。这阿史那延不仅是个商人,恐怕在部落中也有一定地位,他看中的不仅是盐铁,或许还有黑风寨这支刚刚崭露头角的力量,想借此打通一条新的贸易线路,甚至建立某种潜在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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