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陷阱的底板,被抽掉了。
就在第一批枕木即将装车付运的前三天,斯特林再次出现在了埃文斯的办公室。这一次,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热情和恭维,只剩下冰冷的、公事公办的漠然。
“埃文斯先生,”他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根据我们合同的第7章第32款B项,鉴于近期国际木材价格出现波动,我公司风险评估部门认为,您的企业面临着潜在的市场风险。因此,我们决定,暂时冻结您的后续信贷额度,并要求您在十个工作日内,提前偿还第一期贷款的百分之二十,以证明您的偿债能力。”
埃文斯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还没等他从这个打击中回过神来,第二个,第三个打击,接踵而至。与他签订了长期供货协议的林场,突然以遭遇山火,原木损毁严重为由,单方面宣布停止供货。与此同时,一家他从未听说过的,资金雄厚的新木材公司,突然出现在镇上,开出双倍的薪水,开始大规模地挖角他手下那些最有经验的技术工人。
釜底抽薪,釜底抽薪。
埃文斯被困住了。他没有木材,无法完成订单。拿不到货款,他就无法偿还贷款。发不出薪水,工人们就开始人心惶惶。他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四面楚歌,无路可逃。他疯狂地向皇家银行求助,但银行在看到他与信贷公司签订的那份近乎于卖身契的合同后,也爱莫能助。
破产的阴云,以无可阻挡之势,笼罩了下来。
一个星期后,当法院的查封官,将封条贴在工厂大门上时,丹尼尔·埃文斯,这个曾经的联邦样板,彻底崩溃了。
他将自己反锁在那个曾经承载了他所有梦想的办公室里。他看着墙上镜框里,那篇赞美他是联邦新希望的报纸,又看了看桌上那张与妻儿的合影。巨大的失败感、被背叛的愤怒和无力偿还巨债的羞耻感,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灵魂。
当晚,他的妻子在四处寻找他之后,最终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她看到的,是吊在房梁上的,丈夫那早已冰冷的身体。
这个曾经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的陨落,没有在堪培拉的政治舞台上,激起任何波澜。但在澳大利亚广阔的商业原野上,第一声预示着金融战争的、血腥的枪响,已经清晰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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