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走廊比大堂更加昏暗,只有墙壁上相隔甚远、摇曳不定的幽绿油灯提供着微不足道的光亮。脚下的木质地板年久失修,每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刺耳。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气息,仿佛数百年未曾有人踏足。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门上挂着模糊不清的号牌,材质各异,有木牌、骨牌,甚至还有一块像是风干人皮制成的。玄字三号房位于走廊中段,房门是厚重的暗色木头,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难以辨认的纹路。
陈启山试着推了推门,门应手而开,并未上锁。门轴转动的声音干涩而悠长,如同垂死者的叹息。
房间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比预想的……“正常”一些。面积不大,陈设简陋,只有一张铺着脏污不堪、辨不清原本颜色床单的木床,一张歪腿的木桌,以及两把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椅子。墙壁上同样有一盏幽绿色的油灯,提供着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风口是门上方一个巴掌大小、被蛛网封死的格子窗。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陈腐、憋闷的气息。
然而,在三人的感知中,这房间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能量浓度……很高,而且性质复杂。”顾倾城进入房间后,立刻感受到法袍传来的细微反馈,“阴气、怨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惰性能量混杂在一起。这里的能量场像是一潭死水,却又在深层缓缓流动。”
陆见微站在房间中央,流云道袍的袖口无风自动。他闭上双眼,真知灵视细致地扫描着整个空间。“墙壁和地板内部……嵌有符纹,与客栈整体的能量脉络相连。这是一个……‘锚点’,或者说‘节点’。我们支付的‘代价’,或许就是用来激活和维护这个节点,从而获得庇护。”
他走到墙边,手指轻轻拂过粗糙的墙面。指尖传来微弱的、冰凉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能量针在抵触他的探查。“这庇护并非绝对。它更像是一个标记,告诉客栈的‘规则’和其他的‘东西’——我们是付了钱的‘客人’,在子时之前,受规则保护。”
“也就是说,子时之后,就算在房间里,也未必绝对安全?”陈启山沉声道,他走到门边,检查着门闩。门闩是普通的木制结构,看起来并不牢固。
“规则只说‘确保身处客房之内’,并未承诺客房内绝对安全。”顾倾城走到桌边,用指尖抹了一下桌面,一层厚厚的积灰。“这里很久没人住了。或者说,之前的住客……可能都没能长久地住下去。”
她的话让房间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三人简单清理出一块可以坐下的地方。陈启山将背着的行囊放下,发出沉重的闷响。他拿出最后一点水和食物,分给大家。在这诡异的庇护所内,补充体力依旧是第一要务。
“刚才楼下那些……东西,”陈启山压低声音,一边咀嚼着干硬的口粮一边说,“感觉没一个善茬。那个店小二,深不可测。”
“它们更像是客栈的‘囚徒’与‘组成部分’。”陆见微分析道,“被客栈的规则束缚于此,或许也需要支付‘代价’才能存在下去。我们这些外来者,在它们眼中,可能既是竞争者,也是……潜在的‘补给’。”
“等价交换……”顾倾城沉吟道,“这个规则贯穿始终。我们支付符箓获得庇护,那么,如果我们想要获得更多,比如信息、食物、水,甚至离开的线索,恐怕都需要支付相应的‘代价’。”她看向陆见微,“队长,我们的资源不多了。”
陆见微点了点头。符箓、材料、甚至自身的力量,都可能成为“代价”。如何在这残酷的交换中保住根本,并获取足够的信息以完成任务,是接下来的关键。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警惕感知着外界的陆见微,眉头忽然微微一皱。
“有动静。”
陈启山和顾倾城立刻屏息凝神。
只听走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由远及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板上拖行。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就在他们的门外!
那声音极其细微,若有若无,却带着一种直透心底的寒意,仿佛有某种东西正趴在门外,透过门缝向内窥视。
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房门上。陈启山缓缓站起身,重铠下的肌肉绷紧,无声地挪到门边,拳头已然握紧。顾倾城手中扣住了两枚干扰符文薄片。陆见微指尖则夹住了一张金光内敛的阳炎破邪符,虽受规则限制不能私斗,但自卫反击应是允许的。
刮擦声持续了十几秒,然后戛然而止。
门外,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但三人都知道,那绝非错觉。有什么东西,被他们这三个“新客人”吸引过来了。
“它走了?”陈启山用气声问道。
陆见微缓缓摇头,真知灵视牢牢锁定着门外。“能量残留还在……很淡,很古怪,充满了……恶意与贪婪。它没走远,可能在等待,等待规则失效的时刻。”
他抬头看了看墙壁上那盏幽绿油灯,灯光依旧摇曳,没有任何变化。
“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顾倾城轻声道,“我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恢复,并制定计划。客栈之核……一定就在这座建筑的某处。”
然而,在这危机四伏、规则森严的客栈内,寻找客栈之核,谈何容易。每一步都可能需要支付难以承受的代价。
玄字三号房,这间用九张聚阴符换来的临时庇护所,此刻却更像是一个华丽的囚笼。门外的黑暗中,未知的危险正在徘徊。而房间内,稀薄的空气与诡异的能量场,也在无声地消耗着他们的精神与体力。
长夜,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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