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十分，苏念提前十分钟来到了预定的小会议室。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和一份需要李晓晴协助确认的文件，姿态从容，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对接。
她选择坐在背对门口的位置，这个角度既能让她在李晓晴进来时自然地转身，又能避免正对门口可能带来的压迫感。她需要营造一个看似开放，实则掌控着谈话节奏的氛围。
三点整，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李晓晴走了进来，脚步不如往日那般利落，带着一丝迟疑。她今天穿了一件颜色略显沉闷的套装，脸上的妆容依旧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青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憔悴。
“苏念。”李晓晴扯出一个不算自然的笑容，在苏念对面的位置坐下，将手中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动作有些僵硬。
“晓晴姐，来了。”苏念转过身，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将那份文件推过去，“不好意思，下午还占用你时间。主要是云织坊项目后续的推广数据，有几个细分维度需要和你这边确认一下，确保我们给陆总那份报告的数据口径完全一致。”
她没有一上来就提及任何敏感话题，而是用具体、正当的工作内容作为开场。这既能降低李晓晴的防备，也能观察她在处理熟悉工作时，是否会露出破绽。
“哦，好的，应该的。”李晓晴似乎松了口气，连忙接过文件，低头翻阅起来，目光专注在纸面上，似乎不敢与苏念对视。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和偶尔鼠标点击的声音。苏念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李晓晴的手指在接触到特定数据时，会有几不可察的停顿，虽然她很快就能给出解释或确认，但那瞬间的凝滞，没有逃过苏念的眼睛。
“这部分社交媒体互动率的统计方式，我们之前是按……”苏念指着其中一项数据，语气平和地提问。
“是按有效互动剔除水军数据后的净值计算的，”李晓晴立刻接话，语速有点快，带着一种急于证明自己专业性的迫切，“这个口径我们内部一直很统一，没问题。”
“嗯，那就好。”苏念点点头，在平板上做了个标记，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这次和云织坊的合作，对方在传统工艺数据的保密性上要求特别高。前期沟通时，他们反复强调核心的织造参数和独有的纹样数据库是命脉，要求我们必须通过加密渠道传输相关文件，确保万无一失。这方面，我们技术部那边配合得还挺顺利的吧？”
她说话时，目光自然地落在李晓晴脸上，捕捉着她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果然，在听到“加密渠道”四个字时，李晓晴的眼睫猛地颤动了一下，握着文件边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虽然她很快掩饰过去，并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嗯，技术部那边流程都很规范，没听说有什么问题。”
但这瞬间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她对“加密”这个词异常敏感。
苏念心中了然，不再深入这个话题，转而讨论起其他几个常规数据点。她注意到，一旦话题远离“信息安全”、“数据保密”等范畴，李晓晴的状态就会稍微放松一些，但那份紧绷感始终存在，像一根拉紧的弦。
会议进行了约二十分钟，主要工作内容基本确认完毕。
苏念合上平板，身体微微后靠，做出一个谈话告一段落的姿态。她看着李晓晴，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晓晴姐，公事差不多谈完了。有几句题外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晓晴刚刚松懈一点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什……什么话？”
“昨天例会，我最后强调信息协同和风险防范的那些话，可能说得有点直接。”苏念语气诚恳，目光坦然地看着她，“如果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或者产生了误会，我在这里先道个歉。我的初衷真的只是为了项目能更顺利，团队能更齐心。毕竟，我们现在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这番话，既表达了“敲打”之意，又给出了台阶，将动机归结于团队利益，让人难以反驳。
李晓晴的脸色变了几变，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没有，你说得对，项目信息安全确实很重要……我明白。”
她的回避和含糊其辞，更加印证了苏念的猜测——她心里有鬼。
苏念没有逼问，只是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却带着力量：“明白就好。我相信晓晴姐的专业能力和对公司的忠诚。以后工作中，还希望能继续紧密配合。”她站起身，做出结束谈话的姿态，“那我先回去了，报告整理好我会发给你确认。”
“好……好的。”李晓晴也连忙站起来，动作显得有些仓促。
苏念拿起自己的东西，率先走出会议室。她知道，这次交锋，虽然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但已经在李晓晴的心理防线上撬开了一道缝隙。她的焦虑和不安正在累积，而这种状态，最容易让人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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