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的灯光依旧刺眼,各种仪器的嗡鸣和“嘀嗒”声构成冰冷的背景音。医生们进行了一系列快速的检查:瞳孔对光反射、肢体活动度、简单的问答测试。林岚虽然能勉强配合,但眼神依旧涣散、迷茫,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抗拒,对诸如“姓名”、“日期”、“地点”等问题反应迟钝或完全错误,思维明显还深陷在那个光怪陆离的“大唐”之中。
主治的陈医生是一位四十多岁、神情干练冷静的女医生。她做完初步评估,示意护士记录,然后看向床边紧握着林岚的手、一脸焦灼的沈言,又看了看病床上虚弱不堪、眼神空洞的林岚,轻轻叹了口气。
“林岚的情况,初步看是苏醒了,意识水平在恢复,但定向力严重障碍,有明显的…认知混淆和创伤后应激反应(PTSD)的表现。”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对沈言说,但每一个词都清晰地传到林岚耳中,“她对现实的认知出现了巨大的偏差,需要时间,也需要我们帮助她重新建立与现实的连接。”
“认知混淆?”沈言急切地问,目光一秒也没离开林岚苍白的脸,“陈医生,她刚才一直说…说什么婚礼、静园、沈砚…还把我认成别人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岚听到“沈砚”的名字,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的痛苦。
陈医生点点头,目光转向林岚,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林岚,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可能觉得我们说的都是天方夜谭。但请你试着听一听,这对你理解自己的状况很重要。”她停顿了一下,清晰地说道:
“三年前,你工作的法医中心实验室,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意外事故。一次高烈度的化学试剂违规混放,导致了剧烈的连锁爆炸和火灾。你当时离爆炸中心最近,虽然被及时救出,但遭受了严重的颅脑损伤、多处骨折和吸入性灼伤。经过多次手术,你的生命体征虽然稳定下来,但你陷入了深度昏迷状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植物状态’。这一躺,就是整整三年。”
“植物状态…三年?”林岚喃喃重复,这个词像冰锥刺入她混乱的脑海。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被层层纱布包裹的手臂,感受着全身无处不在的虚弱和疼痛,这些似乎都在无声地佐证着医生的话。
“是的,整整三年。”沈言的声音沙哑地接上,他握着林岚的手微微用力,眼中充满了心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岚岚,这三年…你就躺在这里,靠着呼吸机和营养液维持生命。对外界…几乎没有反应。”
“那…那我的梦…”林岚的声音干涩发颤,“那么长…那么真实…沈砚…鬼涡…归藏…那些案子…都是怎么回事?”她急切地看向沈言,又看向医生,仿佛在寻求一个能解释这荒谬现实的答案。
“这正是关键所在,林岚。”陈医生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丝科学探索的意味,“人类的大脑,即使在深度昏迷状态下,也并非完全死亡。部分区域,尤其是处理记忆、情感和感知的区域,在特定的脑电波活动期(比如睡眠周期中的某些阶段),可能依然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活跃度。它们会自发地整合残存的感官信息、记忆碎片以及…外部输入的刺激,构建出异常复杂、连贯,甚至感觉无比真实的梦境或幻觉体验。这在长期的植物人病例中,并非绝无仅有,只是像你这样…构建出一个如此庞大、完整、细节丰富的‘第二人生’的案例,极其罕见。”
“外部输入的刺激?”林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目光猛地转向沈言,带着质问,“什么刺激?”
沈言的脸微微泛红,眼神有些躲闪,但更多的是坦然和一种深沉的坚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林岚的眼睛,缓缓说道:
“岚岚,是我…是我每天…几乎每一天,都会来这里陪你说话,给你读书。”
“读书?”林岚愣住了。
“嗯。”沈言用力点头,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回忆,“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喜欢法律,尤其是古代的法律体系;你热爱法医工作,对各种奇案、疑难伤情鉴定有着近乎痴迷的兴趣。所以…我读的最多的,就是那本厚厚的《唐律疏议》。”
“《唐律疏议》?!”林岚失声惊呼,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那是沈砚案头必备的书卷!是他们讨论案件时无数次引用的依据!
“对!《唐律疏议》。”沈言肯定道,“从总则到分则,从‘名例’到‘断狱’,我一遍遍地读给你听。还有…我收集了能找到的所有古今中外的法医案例、奇案故事。宋慈的《洗冤集录》里的蒸骨验伤、滴血认亲(虽然知道不科学但故事性强);西方的一些经典法医学着作里的毒物分析、损伤鉴定;甚至是一些悬疑小说里虚构的离奇案件…只要我觉得有趣、有启发性,能…能让你可能‘听’到的东西,我都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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