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倾诉后,沈砚对林岚的梦境愈发上心。他不动声色地翻阅了府中医书库中关于“离魂症”、“梦魇”的记载,甚至旁敲侧击地询问了太医署中擅长心疾的医官,得到的解释大多模糊,无非“忧思过甚”、“心气郁结”、“需静养安神”。这些答案无法驱散他心底那份因林岚描述过于“真实”而滋生的不安。
而林岚的梦境,并未因沈砚的安抚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愈发混乱离奇。那些关于医院、父母哭泣的片段并未消失,却又开始掺杂进光怪陆离的新内容,如同被打碎的琉璃,折射出令人晕眩的碎片。
这晚,林岚又一次在冷汗涔涔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梦境的残影尚未消散,混杂着消毒水的气味、仪器的嗡鸣、父母绝望的呼唤,以及…几张年轻、熟悉却带着怒气的脸庞!
沈砚几乎是立刻出现在她床边,显然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他熟练地揽住她颤抖的肩膀,递上温热的帕子:“还是…那个梦?”
林岚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冰凉,眼神混乱而惊惶:“不…不一样了!这次…这次还有她们!小雅、思琪、薇薇…她们都在!”她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刚从一场激烈的争吵中逃离。
“她们是谁?”沈砚心中一沉,耐心引导,“是你家乡的…朋友?”
“闺蜜!是我最好的闺蜜!”林岚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被背叛的委屈,“她们…她们围在我的床边,就像我爹娘那样…可是她们的表情…好凶!好失望!”
“她们说什么了?”沈砚的声音放得更柔,试图理清这混乱的信息。
“小雅…小雅她指着我的鼻子!”林岚模仿着梦中人的语气,又急又怒,“‘林岚!你这个没良心的死女人!说好的毕业旅行去西藏呢?说好的要一起开个最牛的法医工作室呢?你躺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装睡逃避责任啊?快给我起来!’”
“思琪…思琪抱着胳膊,眼圈红红的,但语气冷冰冰的…”林岚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受伤,“‘岚岚,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们轮流来看你,跟你说话,念你最喜欢的侦探小说,放你爱听的摇滚乐…可你呢?你就这么躺着!你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老王都结婚了!孩子都快生了!你呢?你的理想呢?你的生活呢?你就打算这么睡一辈子?把我们都忘了?’”
“还有薇薇…”林岚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她哭得最凶,一边哭一边捶我的腿…‘骗子!林岚你就是个大骗子!说好了要做彼此孩子的干妈!说好了老了要一起住养老院跳广场舞!你现在躺在这里一动不动,算怎么回事?我们…我们连男朋友都还没帮你把关呢!你怎么能…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啊!’”她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她们…她们都在怪我…怪我还不醒,怪我还不回去…说我不负责任,忘了她们…”
沈砚的心被这混乱而充满情感冲击的梦境描述紧紧揪住。他用力将她搂紧,试图用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寒意和恐惧:“岚儿,冷静点。那只是梦!是你的心在牵挂她们,所以才会…”
“不只是牵挂!”林岚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惧,她紧紧抓住沈砚的衣襟,仿佛要抓住唯一的真实,“沈砚,你知道吗?在梦里,我看到她们的脸,听到她们的声音…那种感觉太清晰了!清晰到…清晰到我能闻到薇薇新换的香水味,能看清小雅新做的美甲颜色!还有…还有我躺着的那个房间的细节!墙壁是淡蓝色的,床头柜上放着一盆快枯萎的绿萝,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仪器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这些东西,我以前跟你描述‘家乡’时,根本没提过!它们是怎么跑到我梦里的?这么具体!这么真实!”
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颤音:“更可怕的是…在梦里,上一刻我还在听着思琪冰冷的质问,心如刀绞,下一刻…下一刻我好像就站在一个布置得…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地方,四周都是喜庆的红色!我穿着那身繁复华丽的凤冠霞帔,头上盖着红盖头…然后我听见了…听见了你的声音!就在我旁边!司仪在高声喊着什么‘一拜天地’…”
她的眼神彻底混乱了,充满了时空错位的惊恐:“沈砚!我好像…好像同时存在于两个地方!一边是那个冰冷的白色房间,被闺蜜质问着为什么不醒!一边是…是这里!是静园!是我们马上就要举行的婚礼!两个场景在我脑子里疯狂切换!我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真!我到底是谁?我在哪里?我该回哪里去?!”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惶恐无助地看着沈砚:“她们在叫我回去…爹娘在等我醒来…可是…可是你在这里!我们的婚礼就在这里!我…我不想离开你!沈砚!我不想离开你!可是我…我又觉得对不起她们…这种撕裂的感觉…快把我逼疯了!”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所有的恐惧、迷茫、愧疚和依恋,都在这一刻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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