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长安城万籁俱寂,连巡夜的梆子声都显得遥远而稀疏。大理寺少卿府邸的书房内,烛火依旧跳跃,映照着沈砚紧锁的眉头和林岚面前那幅尚未完成的“鬼涡”水道推演草图。案角,那包钛微粒在烛光下泛着冰冷的银灰色光泽,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突然!
“嘚嘚嘚——!嘚嘚嘚——!”
急促得如同骤雨砸落石板、带着撕裂夜幕般凄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疯狂地敲击着朱雀大街!紧接着,是穿透寂静、声嘶力竭的嘶吼:
“八百里加急!安西军情!阻者死!避者生——!!!”
“八百里加急——!!!”
那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夜的宁静!沈砚猛地抬头,眼神如电!林岚手中的笔尖一顿,一滴浓墨落在“鬼涡”外围的暗礁标记上,迅速洇开一团不祥的墨迹。
“安西?!”沈砚霍然起身,玄色外袍带起一阵风,“八百里加急…必是泼天大事!” 他话音未落,沉重的府门已被擂得山响,伴随着门房惊恐的呼喊:“少卿大人!宫里…宫里来人了!是…是内侍省都知亲自持急报而来!”
书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深秋夜露的寒气裹挟着风尘仆仆的肃杀扑面而来。内侍省都知张承恩,这位皇帝身边最得信任的宦官首领,此刻脸上不见半分平日里的圆滑,只有一片铁青的凝重。他手中紧握着一个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插着三根代表十万火急的染血雉羽的铜筒!
“沈少卿!林奉御!”张承恩的声音尖利而急促,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安西都护府,八百里加急!十万火急!陛下口谕,着沈少卿、林奉御即刻入宫!不得延误!”
沈砚与林岚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安西!丝绸之路的咽喉!此刻传来八百里加急,绝非吉兆!两人没有丝毫耽搁,抓起外袍便随张承恩疾步而出。沉重的马车在空旷的御街上狂奔,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惊心。
紫宸殿偏殿,灯火通明。玄宗李隆基仅着常服,负手立于巨大的西域疆域图前,背影透着一股压抑的雷霆之怒。他身侧,兵部尚书、枢密使等几位重臣皆已垂手肃立,人人面色凝重如铁。
“臣沈砚(臣女林岚)参见陛下!”两人匆匆行礼。
玄宗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将手中的一卷帛书狠狠拍在御案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看看!都看看!安西都护高仙芝的急报!这才几天?!接二连三!简直是无法无天!”
沈砚上前一步,接过那卷尚带着驿站风尘气息的帛书。林岚也凑近凝神细看。字迹潦草而急促,力透纸背,带着边关将领特有的杀伐之气:
“臣安西副都护、四镇节度使高仙芝,顿首泣血急奏:
自九月望日起,西域商路突遭剧变!半月之内,接连五支大型商队于不同路段遭袭!遇袭地点:疏勒以西‘魔鬼城’、于阗北‘流沙海’、龟兹南‘铁门关’外、碎叶川畔‘黑石滩’、以及…最东端的焉耆‘鹰愁涧’!
贼人凶悍异常,绝非寻常马匪!其行踪诡秘,来去如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遇袭商队,无论护卫多寡,皆遭屠戮殆尽!鸡犬不留!现场…不留一个活口!
其目标明确!不取寻常金银细软,专劫商队中秘藏之珍稀货品!据幸存外围脚夫及远处牧民惊恐描述及现场勘察:
——疏勒案,粟特巨商康萨保所携三箱‘大秦(罗马)火油精’及一匣‘于阗冰玉髓’被劫!
——于阗案,波斯王室委托运送之十颗‘月神之泪’(硕大猫眼石)及五斛‘星辰沙’(某种特殊陨铁粉末)被劫!
——碎叶案,天竺高僧押运之三枚‘佛骨舍利’(置于特殊合金宝函中)及七卷‘贝叶星图’被劫!
——尤其鹰愁涧案,乃我安西军伪装之‘商队’!所运‘货物’为朝廷秘制之‘震天雷’火药配方及样品!亦遭毒手!押运校尉及五十精锐尽殁!配方…不知所踪!
贼人手法极其专业!利用复杂地形设伏,或借沙暴、浓雾突袭!更疑似使用某种毒雾或迷烟,使人瞬间丧失战力!事后纵火焚尸灭迹,现场除焦骨残兵,几无可查之线索!商路断绝,商旅震恐,西域诸国人心惶惶!此绝非普通劫掠,其志恐在动摇我朝西域根基,截断丝路命脉!臣已严令各军镇戒备,然敌踪飘忽,如鬼似魅!恳请朝廷速派干员,彻查此獠!迟恐生变!臣仙芝,顿首再拜!”
帛书在沈砚手中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被这字里行间透出的血腥、诡异与巨大的阴谋感所冲击!林岚的呼吸也微微急促,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些被劫物品的名称上——火油精、冰玉髓、星辰沙(陨铁粉)、特殊合金宝函、贝叶星图…还有那要命的“震天雷”配方!
“陛下!”兵部尚书须发戟张,声音带着愤怒与后怕,“高将军所报,触目惊心!此等手法,狠辣精准,目标明确指向珍稀矿产、奇物异宝乃至军国重器!绝非寻常沙匪所为!定是有组织的精兵!甚至…可能是他国秘遣之精锐,意图截我商路,乱我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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