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金砖铺地,蟠龙柱巍峨。前日诛杀魏德贤的血腥气似乎已被浓重的龙涎香驱散,但那份肃杀与凝重,依旧沉淀在每一个角落。玄宗李隆基高踞御座之上,冕旒珠玉轻晃,目光扫过丹墀下并肩而立的沈砚与林岚,威严中带着难得的赞许与温和。
“沈卿,林卿,”玄宗的声音浑厚,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波斯幻戏一案,波谲云诡,险象环生。尔等抽丝剥茧,明察秋毫,不仅洗刷污名,更一举揪出内廷巨蠹魏德贤,斩断归藏与域外勾结之爪牙,缴获‘鬼涡’海图,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心甚慰!”
他微微抬手,侍立一旁的内侍省都知立刻展开一卷明黄的圣旨,高声宣唱:
“大理寺少卿沈砚,智勇无双,忠贞体国,擢升为大理寺卿,加封银青光禄大夫,赐紫金鱼袋!尚药局奉御林岚,明察秋毫,屡破奇案,擢升为尚药局司正,加封正五品上郡君,赐金花钿钗、宫锦十匹、东珠一斛!”
旨意宣毕,满殿文武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林二人身上。大理寺卿!那可是执掌天下刑狱的最高长官之一!尚药局司正,亦是宫中女官之首,位高权重!更遑论那些象征极高荣耀的加封与赏赐。这恩宠,不可谓不重。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沈砚与林岚并未立刻谢恩,反而默契地同时躬身,深深一揖。
“陛下厚恩,天高地厚!臣(臣女)感激涕零!”沈砚的声音沉稳响起,打破了殿内短暂的寂静,“然,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连御座上的玄宗也微微挑起了眉梢,露出一丝意外:“哦?沈卿何出此言?莫非嫌朕的封赏…薄了?”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臣万万不敢!”沈砚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毫无一丝作伪,“陛下赏赐,恩比山岳!臣与林奉御…不,林司正,非为谦辞,实乃有肺腑之言,不得不陈!”
他侧身,与林岚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是了然与坚决。沈砚再次躬身,声音朗朗,清晰地回荡在殿宇之间:
“陛下!大理寺少卿一职,臣方履职不久,诸般刑狱积弊,尚未梳理清晰。波斯一案虽破,然归藏贼首‘天枢’仍蛰伏深海,‘鬼涡’谜图待解,更有那来历诡异的‘钛金微粒’悬而未决!此皆盘根错节、直指社稷安危之巨案!臣若此时升任寺卿,恐案牍劳形,分心庶务,反不利于集中精力,穷追此等大案要案之根源!臣恳请陛下,允臣仍以大理寺少卿之职,专司追查归藏余孽、‘鬼涡’海图及‘钛微’来源一案!此案一日不彻底厘清,臣一日不敢心安,更不敢居此高位!”
沈砚的话音刚落,林岚清越的声音随即响起,如同玉磬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与执着:
“陛下!臣女林岚,蒙圣恩简拔于微末,得掌尚药局奉御之职,已是惶恐万分。司正之位,统管宫廷医药、方剂研制,责任重大。然臣女所长,非在统筹庶务,而在勘验奇伤、辨析毒理、格物穷究!波斯案中那催眠香料之逆推,磁石机关之复原,乃至‘钛金微粒’之发现,皆赖于此!”
她微微抬头,目光坦然地迎向御座,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热忱:
“陛下!归藏贼人手段愈发诡谲,所用之物已涉域外奇毒、精妙机关乃至…非此世之材!其巢穴‘鬼涡’更处险绝之地,未来深入探查,必有诸多前所未见之伤病、毒物需应对破解!格物院中,尚有诸多待解之谜题!臣女斗胆恳请陛下,允臣仍以尚药局奉御之职,专司疑难伤毒勘验、格物究理,并协同沈少卿,深挖‘钛微’之秘,为肃清归藏、安定社稷尽绵薄之力!若升任司正,恐案牍缠身,反离了药石格物之本,辜负陛下信重!”
两人的声音,一个沉稳如磐石,一个清越如寒泉,却同样斩钉截铁,同样掷地有声!他们拒绝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可能分散精力、偏离核心战场的“显位”!所求的,只是一个能让他们心无旁骛、继续挥剑斩向那深海迷雾与“钛微”黑手的平台!
满殿文武皆被这出乎意料的“拒赏”震住,一时间鸦雀无声。不少老臣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动容。在这朝堂之上,争权夺利者众,而如此赤诚、如此清醒、甘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显赫高位而专注于凶险未明之事的,实属凤毛麟角!
御座之上,玄宗李隆基的目光在沈砚和林岚脸上逡巡良久。起初的意外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审视与难以言喻的感慨。他看到了沈砚眼中那份对律法与正义近乎固执的坚持,看到了林岚眸子里那份对未知真相永不熄灭的探究火焰。他们拒绝高位,非为清高,而是为了能更专注地握紧手中的剑与刀,为他,为这大唐,斩妖除魔!
“好!好!好!”玄宗忽然抚掌,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中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激赏与毫不掩饰的欣慰,“好一个‘不敢居高位而分心’!好一个‘恐离了药石格物之本’!沈卿!林卿!尔等拳拳之心,忠贞之志,日月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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