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港外,一处隐秘的临海礁岩后。海风呼啸,卷起冰冷的浪沫,拍打在林岚藏身的岩石上,浸湿了她青灰色的衣摆。她手持一架特制的、镶嵌着透明水晶薄片的铜制“千里镜”(类似单筒望远镜),目光如鹰隼般,紧紧锁定着远处海面上那场无声的交锋。
视线所及,是鸿运记的三艘福船,正与三艘形制古怪、船体狭长、桅杆高耸的黑色快船对峙。其中一艘黑船船首,赫然雕刻着一个狰狞的、缠绕着锁链的骷髅头——正是“海龙帮”的标志!交易显然正在进行。鸿运记的水手在对方凶悍水手的监视下,正一袋袋地将米粮搬上黑船。领头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汉子,身形精悍,动作利落,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有兵刃。林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锁住那领头者沾满尘土的靴子和略显宽大的衣摆。
突然,那领头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警惕的目光扫向四周海面!林岚瞬间屏住呼吸,将身形完全隐入礁石阴影。只见领头者与黑船上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似乎在催促。搬运的速度陡然加快!很快,约定的“货款”——几箱沉重的、用油布包裹的物件被迅速抬上鸿运记的船。那领头者不再耽搁,挥手示意,三艘黑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调转船头,升起满帆,借着强劲的海风,朝着东南外海疾驰而去,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鸿运记的福船在原地,随着波涛起伏。
“成了!”林岚心中低喝一声,立刻放下千里镜,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细密纱网罩住的竹筒。她小心翼翼地拔开筒塞,一只通体漆黑、唯有翅膀边缘带着一圈暗金色纹路的奇特药蜂,振翅飞出,在她指尖盘旋一周,发出细微的嗡鸣。
“去吧,‘金翼’!”林岚低语,指尖轻轻一弹。那药蜂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朝着黑船消失的方向疾飞而去,小小的身影很快融入海天之间。
她不敢耽搁,迅速收拾好千里镜,几个纵跃,敏捷地离开礁岩,奔向不远处一片隐蔽的防风林。林中,赵虎带着数名精干的龙武军好手,正牵着几匹健马焦急等待。
“林司药!情况如何?”赵虎一见林岚身影,立刻迎上,声音压得极低。
“交易完成!海龙帮的人已携米粮遁走,方向东南外海!”林岚语速飞快,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水月痕’已撒在对方领头者的靴子和衣摆上!‘金翼’也已放出追踪!我们需立刻跟上药蜂,沿途标记其路线,并设法确认‘水月痕’显影点!”
“好!”赵虎眼中精光暴涨,“兄弟们,上马!按第二套预案,沿海岸线追踪!保持隐蔽!”
一行人翻身上马,如同离弦之箭,沿着崎岖的沿海小路,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林岚伏在马背上,目光紧紧追随着空中那只几乎看不见的小小黑点——金翼药蜂。它飞行的轨迹并非直线,而是依据空气中残留的“千里尘”气味分子,不断调整着方向,执着地追寻着猎物的踪迹。
靖海营临时帅帐内,气氛凝重如铁。沈砚正对着巨大的海疆图,与登州新任都尉(原副将升任)、明州郑彪、泉州吴振海,以及几位新募的疍民首领,激烈讨论着新船下水后的首次巡航路线。帅帐一角,被贬为普通士卒的周泰,穿着不合身的粗布军服,垂手肃立,脸色灰败,大气不敢出。
“……大人,依末将看,新船初成,水手尚需磨合,首次巡航不宜离岸太远,当以登州至密州近海为主,熟悉船性,演练队形……”新任登州都尉王勇谨慎建议。
“王都尉此言差矣!”一位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如鹰的老疍民首领陈阿水,操着浓重的闽南口音反驳,“近海?近海有个鸟的海寇影子!都他娘的被吓跑了!要练,就得去外海!去流波岛、鬼头礁那片!风大浪急,暗礁多,正好练胆练本事!窝在近海,练到猴年马月也练不出能打硬仗的兵!”
“陈老舵说得对!”另一位疍民首领附和,“鹰船、蜈蚣船吃水浅,转向快,就是为闯外海礁群、追海寇快船造的!光在风平浪静的地方转悠,顶个球用!”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沈砚沉着脸,手指在海图上缓缓移动,目光锐利,似乎在权衡利弊。
就在这时,帅帐门帘被猛地掀开!一名风尘仆仆、浑身被海水打湿的传令兵踉跄冲入,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带着巨大的亢奋:“报——!清剿使大人!明州急报!赵虎将军与林司药飞鸽传书!”
帐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士兵高举的、用油布包裹严密的竹筒上。
沈砚一步上前,接过竹筒,迅速拧开,抽出里面一卷薄薄的素笺。他飞快地展开,锐利的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是林岚清秀而有力的笔迹,以及赵虎粗犷的署名和手印。
素笺上只有寥寥数行,却字字千钧:
‘鱼’已吞饵,遁东南。金翼引踪三日,其迹如下:自石塘屿交易点启,首日偏东行一百二十里,夜泊无名小岛(水月痕显,蓝光微弱,岛形附图一)。次日折向正南,行一百八十里,入一片浓雾弥漫之岛礁群(金翼在此盘旋甚久,疑为巢穴外围哨点)。第三日,金翼折返!其归途直线指向此处——(素笺末端,用朱砂极其精准地标注了一个点!)疑为核心巢穴所在!赵虎已率小队抵近侦察,确认为一巨大环礁,形如巨瓮,仅一狭窄水道可入内,暗礁密布,易守难攻!与萨保供述之‘瓮城礁’特征高度吻合!冯逆老巢,锁定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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