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泣血的控诉,如同淬毒的利刃,直指骊山温泉宫。兰芷殿内死寂无声,唯有她压抑的抽泣在空旷殿宇中回荡,更添几分凄厉与绝望。那枚从紫檀妆奁暗格中取出的螭龙玉符,冰冷沉重地躺在沈砚掌心。玉质温润,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符上螭龙盘踞,怒目圆睁,龙爪之下,赫然刻着一个古篆体的“亨”字!三皇子李亨的私符,调动“春阁”半数资财的信物!连同那几封字迹虽刻意扭曲、却难掩其刚硬笔锋的,与“龙睛”冯若海密谋走私军械、部署宫宴乱局的亲笔信,便是贵妃口中“胁迫”的最直接铁证!
这些证物,连同春莺的供词、波斯邸搜出的账册、通远栈查获的毒液,以及尚衣局、尚药局串联起的罪证链条,被连夜火速密呈御前。
兴庆宫南薰殿的灯火,彻夜未熄。皇帝李隆基独自枯坐于巨大的龙椅之上,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异常萧索。他面前御案上摊开的,不是奏章,而是那枚螭龙玉符、那几封字字诛心的密信、那本烙印着“玉燕衔春”却记录着滔天罪行的羊皮账册。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也压不住的、浓重得令人窒息的死寂。
当沈砚与高力士深夜被宣召入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皇帝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那堆证物,发出了一声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悠长而沉重的叹息。那叹息里,有震怒,有痛心,更有一种被至亲背叛的、深入骨髓的悲凉。
良久,皇帝才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下,他双目布满血丝,脸上再无平日的帝王威仪,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疲惫与决绝。
“沈卿,” 皇帝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持朕密旨,率龙武军精锐,即刻前往骊山温泉宫三皇子别苑!搜!给朕…掘地三尺地搜!凡涉谋逆之物…无论藏得多深…给朕…挖出来!”
“臣,领旨!” 沈砚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如铁,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已不是查案,而是关乎社稷存亡的雷霆一击!
骊山脚下,温泉宫别苑。
晨曦微露,给层峦叠嶂的山峦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然而,这处本该宁静祥和的皇家园林,此刻却被肃杀之气彻底笼罩。大队身着明光铠、手持长槊劲弩的龙武军精锐,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在沈砚的率领下,无声地封锁了别苑的所有出入口。甲叶碰撞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惊心。
别苑的管家和一众仆役被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出。
“奉旨搜查!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沈砚高举皇帝密旨,声音如同寒冰碎裂,在别苑上空回荡。他目光如电,扫过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殿宇楼阁,最终锁定在后园一处临崖而建、位置最为僻静的“观澜轩”。
“搜!重点,观澜轩!”
龙武军将士如臂使指,迅速分散,如梳篦般搜查各处。沈砚则带着林岚和一小队最精锐的甲士,直奔观澜轩。
轩内陈设清雅,琴棋书画俱全,看似只是皇子读书静思之所。然而,沈砚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墙壁、地板、博古架。林岚则手持特制的、对硝石等物敏感的“验气罗盘”(简易气体探测装置),在轩内缓缓移动。
“大人,此地…有夹层。” 林岚的声音清冷而笃定。她手中的罗盘指针,在靠近西墙一面巨大的《江山万里图》壁画前,出现了明显的、不规则的偏转!
沈砚上前,手指在壁画边缘、地砖接缝处仔细摩挲敲击。当敲到壁画右下角一块看似普通的太湖石底座时,指下传来了空洞的回响!他眼中寒光一闪,运足内力,手掌在那块太湖石上猛地一按一旋!
“咔哒…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响起!整面绘着《江山万里图》的墙壁,竟连同其下的地砖,如同巨大的门户,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向下延伸的石阶入口!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桐油和皮革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戒备!” 沈砚低喝,龙武军甲士立刻刀出鞘,弩上弦,警惕地指向入口。
沈砚当先持火把步入,林岚紧随其后。石阶不长,尽头是一间巨大的、深入地下的石室!火把的光芒驱散黑暗,映照出的景象,让久经沙场的龙武军校尉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石室之内,森然林立!如同一个微缩的军械库!
左侧,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数十套精良的明光铠!甲片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旁边堆叠着成捆的劲弩、长槊、横刀、箭矢!数量之多,足以武装一支数百人的精锐私兵!
右侧,则是一排排固定在木架上的、蒙着油布的大型物件!掀开油布,赫然是十数架保养精良、闪着幽光的攻城床弩!甚至还有几具结构精巧、威力巨大的猛火油柜!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杀气!
“私藏甲胄!强弓劲弩!攻城重械!” 龙武军校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此乃…此乃谋逆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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